“禹陵茶天下独有,鄂公子品尝得出?”一个沉稳舒缓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鄂鲲蓦然回首,一个清越矍铄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廊柱之下,顿时恍然,连忙庄敬地深深一躬:“在下鄂鲲,拜见越王。”
姒无壬笑着一伸手:“无须这般称呼,壬从未自称王者,都是越民以讹传讹这般叫开的。请公子坐了说话。”
鄂鲲一拱手:“那就多谢越君了。”说完便坐到了石案右手的石墩上。
姒无壬走进廊柱下,悠然踱着步子道:“日前,刚收到消息,淮夷王于城堡中被药杀,鄂城已是一片混乱。当此之时,公子不留国内,反而顺江而入我越境,是有何大事需要我越国襄助么?”
倏忽之间,鄂鲲一个激灵。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完全没有寻常君王的凌厉与霸气,俨然一副出世风骨,这样的人,岂肯轻易涉险?心念闪动,鄂鲲肃然拱手道:“启禀越君:王师磨刀霍霍,正欲尽灭鄂国,念在同根同源情份之上,父侯派我前来请求越国之助力。”
“难得也。”姒无壬没有丝毫的惊讶,捋着长长的胡须悠然笑道:“浩浩天下,也唯有鄂国还记得我姒姓了。不错啊!”
鄂鲲恳求道:“鄂国风雨飘摇,还望越君助我父侯一臂之力。”
姒无壬默然良久,摇头叹息:“刻舟求剑,晚矣!”
“越君此言,鄂鲲不明。”
姒无壬沉重地叹息了一声:“我越人虽偏居一隅,然西面消息却也不绝于耳。你父侯心心念念于夺回铜绿山,动了大周的国脉,终有此祸,岂不是必然乎?今日鄂国,已成流水之舟。莫说寡人了,便是能如姜尚者,亦是沉舟侧畔,如之奈何呀!”
“君上差矣!”鄂鲲心中一沉,不禁有些急迫:“鄂国虽经联楚出击大败,然国中尚有近十万成军人口。何况凭借汉水天堑,相持日久,事或有转圜亦未可知。若君上能施以援手……”他骤然压低了声音:“我可替父允诺,许以鄂东十城为谢礼。”
姒无壬轻轻地摇摇头笑了,似轻蔑又似嘲笑道:“鄂公子太轻视我越人了,山水阻隔,寡人要那十城何用?本君既为一国之君,自要为越人生计着想,断不会为了区区之利而轻许子民性命。借兵之说,公子休要再提起!”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已是再无转圜余地。鄂鲲默然良久,站起身一拱手道:“越君既已打定主意,鲲亦不能强求。但望越君能看在同根同源份上,真到了我鄂国山穷水尽之时,能否容留我鄂国之逃民与世族遗脉?”
语意凄然,令人动容。姒无壬一叹:“那是自然,我越境山水任尔等来去。鄂鲲公子随时可来此处。”
“越君……”刹那之间,鄂鲲有些哽咽了。
姒无壬已经转过身去,啪啪啪拍了三掌,一道白影倏忽飞到了亭外,正是方才的少女。姒无壬微笑着对鄂鲲道:“就让小女送你出山吧。我去了,公子善自珍重,诸事勿忧。”说罢飘然去了。
“我叫姒燕。”少女咯咯笑了:“公子还愣着做什么?走啊!”
鄂鲲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大手一挥,径自大步向院外去了。
云梦泽,天空湛蓝得令人心醉,红红的太阳枕在遥远的水线,碧水长天,明亮得扎人眼睛。荣夷走出船舱,眯缝着眼睛望着那漾在水线上的朝阳,轻轻呢喃了一句:“太阳出来了——”
“师父,快到云梦秘居了。”不知何时,巫隗已站在了身旁,一指前方,在那里,一座青色的建筑在浓重的晨光雾水汽中若隐若现,宛若仙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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