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暮黎骑着雪白大马穿街过巷,去往曹家庄,路上还破天荒地管了回闲事。
那是一追一跑、打架打到街面上的夫妻俩。女人头发蓬乱,脸上糊满涕泪,红肿着双颊,哭嚎惨叫时露出的大门牙还少了两颗,嘴角不断冒着血沫子。两只耳朵也通红,显然是被人用力拧过。
男人追上后一把揪住她,将她撂翻在地,一边骂,一边拿脚踢,用力得很。
金暮黎最不爱管的,就是夫妻间的闲事,因为贱人太多,管了反而不落好。
不过眼前这男人有点过分,本就将女人打得那样惨,旁边再来些真拉架、假劝和的,人越多,他打女人便越来劲,一心要从自家婆娘身上逞威风。
金暮黎经过时,顺手就是一鞭。
男人“嗷”的一声凄绝惨叫,扭身就去看自己两条腿。
一时得救的女人惊得止住哭嚎,短暂愣了愣,竟连忙爬起去看男人的伤,只见丈夫两条大腿上斜斜一道鞭痕,被鞭子抽到的地方衣烂皮开,血流肉翻,甚是可怖。
女人顿时不干了,也不管人家是不是为她出头,张牙舞爪就扑上去,泼妇般嚎叫道:“你做什么打我男人?我们两口子吵架关你什么事?你做什么打他?”
门牙被打掉两颗,说话已经漏风。
好不容易管桩闲事的金暮黎怒从心头起,一鞭抽向她的脚:“贱货!”
女人吓得尖叫一声,忙不迭地往后倒退,但哪能躲得过?
鞋面都被抽破了,露出脚背上的一道鲜明红印。又痛又惊之下,她一屁股坐到地上,讹人似的哭嚎起来。
但因怵于女子身上散发的冰冷气息和手中长鞭,便只是拍着膝盖或地面指责她多管闲事,不敢骂什么难听脏话。
“贱女人,活该你挨打,一辈子都得挨打。”金暮黎却毫不客气地冷声骂了句,驱马离开。
认出她的围观百姓都愣愣看着女子背影,噤了声。
我的妈呀,是眼花了,还是眼瞎了?
夜月阁的金副阁主啥时候开始管这破事了?太阳东落西升了?没有啊!
眼睛也好好的没瞎呀!
倒是那夫妻俩,一人挨一鞭,又晓得打他们的人是谁后,立马消停了。
金暮黎寒着脸进了曹家庄。
钮奉儒看着一脸冷漠气势走过来的雪发女子,以及见到她便慌忙行礼、比见到阁主弋菱歌还要敬畏许多的夜月阁弟子,神色微微动了动。
金暮黎朝弋菱歌抱了抱拳,面无表情又言简意赅:“何事?”
弋菱歌浑不在意,像当初对待戴江条和芮湘潮那般,将双方做个介绍。
金暮黎连句虚伪客套的“久仰”都没有,只朝钮奉儒简单一抱拳,依然是毫无波澜的两个字:“何事?”
沉静得似乎天雷劈下来也纹丝不动的钮奉儒,脸颊竟忍不住微微抽了抽。
然而,就在弋菱歌啰里啰嗦要把为何请她来的原因详细复述一遍时,他却伸手打断了他:“钮某想请教金副阁主,你发现戴、芮二人尸体时,他们有没有彻底断气?是否有机会留下什么话?”
金暮黎神情淡漠地看着他:“有。”
钮奉儒面皮微紧:“说了什么?”
金暮黎的目光毫不闪躲,完全没有撒谎时不敢直视或耳尖发红等应有的模样:“姓芮的说了三、慈两字,便死了。”
话语间没有一丝哪怕是冲着武盟的敬意,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也要看主人,然而钮奉儒却顾不得与她计较这个,只想细究到底是哪两个字:“什么三?什么辞?”
金暮黎微微皱眉:“我怎么知道?”
钮奉儒噎住。
弋菱歌连忙缓和气氛:“暮黎啊,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他们有遗言啊?”
金暮黎似乎不耐烦:“人都死了,说什么重要吗?”
就是因为人快死了,说的话才重要好吗!
钮奉儒稳如山的脸出现一丝裂缝。
“重要重要,对咱们不重要,但对钮特使很重要,”弋菱歌见状忙道,“暮黎你回想一下,芮大侠就只说了这两个字吗?”
金暮黎望着他冷声嗤笑:“你认为只剩最后半口气的人,能说多少字?”
弋菱歌:“……”
钮奉儒见他也被呛住,知道再问不出什么,便道:“多谢金副阁主跑一趟。”
金暮黎连句“不客气”都没回,好像为这破事儿喊她大老远过来,道谢就是应该的。何止道谢,道歉都可以。
她毫无情感地扫眼弋菱歌:“剩下的事交给你,我要闭关。除非天塌下来,否则别再差人乱打扰。”
说罢便招呼也不打地转身离开。
钮奉儒看向呵呵傻笑的弋菱歌。
弋菱歌原本笑得挺自然,被他怪异目光一瞧,便不自觉地犯起窘来:“那个……钮特使别见怪,暮黎她就这样,成天冷冰冰的,不爱说话,也不会说话,很少跟外人打交道,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大家?都已习惯?”钮奉儒看着他,半晌,突然笑一下,“弋阁主,说句不中听的,本使竟觉得金暮黎更像正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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