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四王府。
通体黝黑的传信灵鸽落在身高腿长的黑衣男子肩上。
男子摸摸它的小脑袋,语气里隐隐带着心疼:“辛苦了,云霄。”
训练有素、出任务时不发一丝鸣声的灵鸟云霄,这才抵着脸部线条硬朗的男子手心,疲惫低应。
男子取下原路返回的红漆竹筒,喂些食物:“吃完好好休息。”
墨色灵鸟又是一声婴儿般的低应,然后开始啄食穷苦百姓吃不起的特制食物。
黑衣男子陪它片刻,才穿廊往北走向四王爷百里音尘的书房。
六层敞式书格前。
身着金线滚边常服的修长男子接过信笺,看了一遍,竟先摇头轻叹:“又说最后一次帮我。”
莹白指尖将素色信笺衬得死气沉沉,一丝光彩也无,“知不知道这两个字让我很头疼啊。”
黑衣男子笑道:“琉璃嘴硬心软,每次一说,不都答应了王爷。”
“他这个人,是真心厌恶京都,厌恶官场,不然……说到底,是我拖累了他,”百里音尘又微微低头看信笺,“此刻他定已什么都明白,既然喜欢金姑娘的心依然不变,就只有祝他好运了。”
“可金姑娘她……”黑衣男子心尖儿颤了颤,“毕竟是……是……”
“那是琉璃自己的选择,何况,有感情的保护,会比没感情的保护更加尽责,”百里音尘将信笺团于掌心,轻轻一握,齑粉簌簌下落,“知常山的杜宇宗师,凤鸣山的虚静道长,两大人物一起出现在帝都,却依然不肯为皇家效力。”
黑衣男子默然。
“若非为了黎民百姓,天下苍生,真正的天下第一算,怕是永远都不会踏入皇宫,”百里音尘轻轻叹了叹,“罢了,既然他连父皇都拒绝,本王即便跪地叩求,也求不来几分薄面,还是不要自个儿找打脸吧。”
黑衣男子劝慰道:“虽有国师之才,却志不在此。既然连圣上都无法请他入朝,王爷也不必太可惜。”
百里音尘心说自己只能这么想。
他用不了的人才,别人也用不了,但有琉璃在,以后形势终会偏向他这边。
“虚静道长虽然暗中追出,却未能成功抢下那段白骨,父皇如临大敌,却不能派出军队公然保护金暮黎,”百里音尘微微皱眉,“只希望凶兽兽骨被拼凑、解除封印之前,金暮黎能找到她的天地二魂珠。”
黑衣男子虽为他的心腹,但终究是不能进入最高朝事密议的人。
可即便没有亲耳听到杜宗师和虚静道长的话,他也因为百分百信任王爷主子,而相信整件事:“说不定皇上会出动神秘暗卫。”
“可能已经出动了,”百里音尘抬眸看着他,“琉璃在密信中说有个头戴狐狸面具的白衣男子,及时引走了准备诱杀金暮黎的人。”
黑衣男子讶然:“这么快?”
他有些疑惑不解,“时间好像对不上。”
百里音尘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图册:“杜宗师和虚静道长是被一位修成神通的大能送过来的。否则如何能事发两个时辰就闪电入京?”
黑衣男子明白了。
所以那暗卫也是由道教大能送到凤栖城的。
“这次密议,圣上共允三位皇子参与,”黑衣男子不解道,“大殿下乃皇长子也就罢了,可为何天天闷在府里、不与任何人结交走动的二殿下怎么也被叫了去?”
百里音尘睨他一眼:“那为何排行第四的本王也被叫了去?”
“这……”黑衣男子语塞,“确实奇怪。”
三皇子幼时夭折。
二皇子百里炬焱之前性情豪爽,武功也不错,说话直来直去,毫不拐弯抹角,既让人亲近喜欢,又容易得罪心胸狭隘的小人。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体竟像中了慢性毒药般渐渐垮掉,不但不能再习武,且连远门都不能出,即便身在府中,也不能太多走路,否则就腿疼膝疼脚跟疼。
哪怕是自己动手栽个花、种棵树,都会指痛、腕痛、胳膊痛。
也就是说,基本上成了什么都干不了的废人,哪儿使力哪儿疼。
别说刀剑兵器,即便拿把铁锹挖挖土,拿把菜刀切切菜,和铁锹菜刀接触的手心部位,都会在短时间内磨出几十年老厚茧。
不可思议得有些恐怖。
估计晚上想宠幸哪个侧妃,某个地方都会疼肿许久不能碰。
这玩意要说是病,它也是病;要说不是病,旁人也都信。
因为除了本人有痛觉,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
京城名医几乎瞧了个遍,连圣上的太医都被遣了来,可没有一个能诊出毛病。
没毛病,没症状,就是什么都不能做,一干点儿什么就痛。
若非是个不缺钱的尊贵皇子,定要被人骂作是装出来的懒病。
什么疼痛,就是不想干活!
幸亏是皇家后嗣,不做事也有饭吃,否则这身看不见的痛病,定被说成懒人找出的借口。
无形怪病将喜欢策马奔腾的二皇子变成了什么都不能干的废人,虽然偶与来客说话时还是带着笑的表情,但总有一些东西会被默默摧毁,就如想要高飞的鹰被折了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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