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稍待!”李恪高喊一声,小跑着过去开门。
院门打开,他看到扶苏袖手,笑意盈盈站在门外,他的身后共计甲士八人,那日策马救扶之人一个不少,全都来了。
李恪忙拱手作揖:“公子果然信人。”
“主家相邀,不敢不从。”扶苏同样拱手还礼。
“公子客气了。”
李恪笑着让出大门,把扶苏等人迎进屋里,见甲士首领手提羊羔,递到旦的手里,这一幕让他不由疑惑起来。
“孤执皮帛,卿执羔,大夫执雁,士执雉,庶人执鹜,工商执鸡。荷华公子区区谒者,不执雁,却以羔作赠礼,不知是何用意?”
扶苏朗声一笑:“凌儿已将你之事告于我知,我倒想反问一句,不知恪君准备将这哑谜打到何时?”
“这哑谜岂是我打的。”李恪毫不示弱地看着扶苏,“隔墙有耳,公子难道不担心?”
“我这一生坦坦荡荡,赵扶苏是我,阴荷华也是我,皆是父皇赐的姓名,验、传、符、籍俱全,何惧人知?”
啪嗒!
扶苏话音才落,那羊羔就从旦的手里滑落,摔在地上。可怜的小羊摔得不轻,趴在地上咩咩直叫。
“扶……扶苏?公子扶苏?”旦张大了嘴,喉咙里发着意味不明的咯咯声。
扶苏很奇怪:“你没告诉这位壮士?”
李恪摊开手回答:“他又没问过。”
两人相视而笑,芥蒂尽除。
李恪摆手作请,微笑说道:“公子请移步茅棚,至于诸位壮士嘛……篝火脍炙,蒸饼美酒可好?”
甲士们齐看向扶苏,见到扶苏微微点头,这才抱拳作揖,各自去院子边生火烤肉去了。
李恪和扶苏把臂来到茅棚。看着面前精致土灶,灶中铜鼎飘香,各色生蔬摆满四周,扶苏不由大感新奇。
“恪君,我在院外便闻到浓郁肉香,正好奇是何等吃食,不过……我可从未想过,恪君为我备下的饮宴会是这等模样。”
李恪笑得很矜持:“寻常事物哪入得了公子的眼,我若是不另辟蹊径,又怎么还公子这场救命之恩?”
众人落座。扶苏坐北面南,李恪左首面东,旦坐在李恪对面,至于南座末席则是给小穗儿留的。
他正忙着给甲士们摆放鸡羊美酒,还要好一会儿才能腾出空来。
扶苏轻轻拍了拍面前的土灶。
土灶一步见方,灶中柴火熊熊,四边炕洞传出热气。人跪坐在席上,棚外天寒地冻,棚内温暖如春,尽显构思机巧。
灶面的摆设也很有意思。正中食鼎,与灶同高,鼎内水汽氤氲,散发浓香。
食鼎四周各有三尺宽的空余,上面置了食案,食案上却没有饮食,只有一长一短两双筷子,还有汤匙肉叉列在一旁。
扶苏很擅常应对这种搞不懂的状况,自入席起便正襟危坐,目不斜视,静静等着李恪解说这怪异席面的吃法。
旦则显得拘束得很,在李恪对面不停调整坐姿,看上去连手脚都有些无处安放。
李恪在木盆净了手,抬起臂合掌一拍,小穗儿小跑着捧来一个大瓦罐,轻轻摆到李恪手边。
扶苏看了一眼,问:“汤?”
“天气阴寒,饮食前先暖胃,是为头汤。”
李恪轻笑一声,拣只空碗摆在面前,捏一撮大盐,抓一把羊肉,又洒一把葱花,最后舀了大勺的羊汤随手浇下。
滚烫的羊汤冒着热气,瞬间烫熟碗里小葱,霎时间葱香、肉香、高汤香气融为一体,沁人心脾。
“此汤名为清白坦荡,请公子品尝。”
扶苏看得眼睛发直,忍不住一声好彩,这才接过汤碗摆上食案。
木碗之中,白浊汤汁浇了九分满,稳稳盖住碗底肉片,只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翠绿葱花漂浮其上,青白二色交相辉映,真正的秀色可餐。
“葱为青,汤为白,汤溢满接则需坦,肉在下食则必荡,果然不负清白坦荡!”扶苏感叹道,“人人都说食不厌精,比起恪君来,我等平日倒像是茹毛饮血的野人了。”
“公子还是食完再论。”李恪给旦弄了一碗,又给自己弄了一碗,说,“饮食之道首重味美,好的汤名或有佐食之功,可若食难下咽,名声再佳也是舍本逐末,不值得一声夸赞。”
“恪君这是话里有话呀。”扶苏眯着眼,想了想,不确定地问道,“我是否该用汤匙吃汤?”
看着扶苏无辜的眼神,李恪好险没笑出来。
“公子只管吃便是,平日怎么吃,如今便怎么吃。”
三人不再说话,拿起汤匙喝起羊汤。
高汤浓郁咸香,羊肉滑嫩有劲。先啜一口滚烫浓汤,再捞块肉来细细咀嚼,又啜口汤,和着肉囫囵下肚。
李恪舒坦地叹了口气,感受着体内热力涌动,只觉得四肢百骸都透着暖意。
而在另一头,甲士的宴会也开始了。
篝火噼啪燃烧,备好的羊腿、新杀的土鸡,肉食足够又有美酒相陪。
小穗儿摇摇晃晃端着蒸屉走出庖厨,笼盖一掀,一个个黄灿灿圆滚滚的花卷肆无忌惮地向着空气散发出清甜的香味,直引来满院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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