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几日,严氏果然与李恪提了冠礼之事。
冠礼始于周,地位相当于古时的成人礼,与昏、丧合称人生大礼,在周礼的体系当中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
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
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而后礼义备。
以正君臣、亲父子、和长幼,君臣正、父子亲、长幼和,而后礼义立。
故,冠而后,服备,服备而后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
故曰:冠者,礼之始也。
有周一朝,冠礼在华夏人看来始终都是诸礼之先。先及冠,后成昏,行成人之道,延血嗣传承,这种状况直到商鞅入秦才稍有改观。
商鞅是大秦第一个狼人。
为了推行新法,他把儒家从人到义都贬得一文不值,连带行了三四百年的周礼也被他一杆子捅翻。
从此秦律有了自己的冠礼,叫傅籍。
傅籍入律,冠礼的地位每况愈下,很多百姓一辈子也不曾行过冠礼,依旧该成婚成婚,该生娃生娃,不带一丝心理负担。
譬如说,如今已经官居校尉的旦就没行过冠礼,旦他老翁,已经有三孙子两孙女的妨也没行过冠礼。
墨家尚夏,同样不重周礼,所以慎行给李恪主婚,却从未想过将冠礼提前,一直拖到整二十岁。
严氏是笃信儒家的人,天天被媳『妇』伺候着,儿子却还是弱冠之身,此事早已成了她美好生活之余最大的心病。
心病还需心『药』医。
李恪难得回来一趟,她如何能任由机会从手边溜走
她让三个媳『妇』一同出面,委托苍居外门采办所需,说白了就是要告诉葛婴,别给老太太找不自在。至少在她忙完之前,谁也不许把儿子从她的身边抢走
就这样,李恪的冠礼终于有条不紊地『操』办了起来。
冠礼要在宗庙内举行,李氏宗庙却在陇西槐里
这难不倒严氏
赵郡李氏虽是分家,却有自己的宗庙,而且早烧了
严氏一边念着赵王迁和郭开这两个杀夫灭族的大仇人的好,一边在苍居内谷立了新庙。
照理说内谷是墨家公产,不适合立李家宗庙。但老太太就如恶龙般慈祥瑞和,在她面前,连葛婴也不敢不逊。
更何况,李氏宗庙,李恪百年后肯定也会去。墨家留在苍居的头头脑脑一番商量,索『性』就在墨子的衣冠冢旁辟地,预谋把墨家历史上最伟大的两任掌教摆到一起,方便几世以后的大祭。
冠礼要在二月举行,现在却才止十月,李恪又是个事忙的,肯定在苍居中待不了四个月
这也难不倒严氏
周行周历,秦有秦法。大秦走的是颛顼历,十月才是岁首,第二个月,就是十一月。
李恪回苍居是在十月初八,十月初九就闪了腰,将养到十一月,正好还能养精蓄锐。
老太太翻了三天日书,最终定下吉日,十一月初七。
十一月初七,满日,时德,执神天牢,氐宿为貉。
十二神中,满为黑道凶煞,盈溢为满,平素少作吉日之用。
但它却又有另一层意思,建为起,除为立,满乃立新之气,隐有盛极之意。
李氏衰败,因李恪而起,墨家衰败,以李恪而兴,严氏刻意选了这个凶日,取的就是盛极之愿,希望李恪一生势隆,将李氏和墨家带至盛极。
更何况,这个日子就像是给李恪量身定制的。
天牢主帝兴,为主则昌,为辅则强。
时德即风尚,有引领时代,显耀于世之意。
还有氐土貉,东宿之三,抵近龙心,又称为天根腹心。
冠是人的第二个生日,生对氐土貉者,善解人意,易得援手,长于谋略,八面玲珑又具备野心。其人行果决而重学养,虽不失斯文和气,却因不受束缚而显得游『荡』。
这不就是活脱脱的李恪么
从看到这个日子,严氏就再也看不上旁的日子,便是满德满福的黄道吉日,比起这一日来也差之远甚。
吉日就此选定了,可却又不曾选定。因为依礼,直到冠前十天,受冠者才可卜筮吉日,十日内无吉日,再筮选下一旬的吉日。
这还是难不倒严氏
卜筮之人是李恪,协从主礼却是严氏来挑,她挑了徐非臣
老太太携着重礼访了非臣,说“久闻徐生仙法奥妙,老身昨日得亡夫入梦,言十一月初七乃吉,此事便托付徐生了。”
徐非臣怔怔愣了半晌,忍不住问“严姨,您真是儒家信徒”
严氏咬着牙“老身无知蠢『妇』,岂改以信徒自居儒学甚的图个乐呵罢了”
徐非臣拜服。
于是十月二十七,公输瑾挽着李恪,正装步入新落成的赵郡李氏宗庙,徐非臣一身青衣,手中则捧着一个龟壳,三枚商贝。
李恪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一言不发摇了三摇,再将商贝倒在徐非臣托负的金案上。
徐非臣的手微不可查地颤了几下这个过程反复了六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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