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原秋意,万物萧哀。
上万骑兵排成长长的纵列缓行在广袤的草原,中间是巨兽般移步的霸下,围绕霸下,则是上千头早已适应了巨兽威势的健马,以及整整七百二十九名只穿了内衬皮甲的白狼营重骑。
白狼营是李恪寄予厚望的战略力量,包括各级将官三内,以三三编制。
三人一组,三组一列,三列一旗,三旗一队,三队一阵,三阵一率,恰是七百二十九人。
在李恪心中,满编的白狼营由三率组成,总数近两千二百骑,除了那身用黄金堆叠起来的重甲,每个骑士还配有一个轻装的侍从以及两战两驽四匹健马。
现如今,哪怕李恪在出兵事上拖了又拖,狼山将作也全力开工,日夜不息,这一营的骑兵也仅仅简配出一率,每个骑士分派一匹作战的战马,一匹驮物的驽马,以及一匹日常驰骋,供人乘骑的健马。
侍从倒是按照骑士的数量全配齐了,就像后世西方的骑士团侍从一样,行军是他们为骑士牵马,扎营时他们为骑士整理装备,作战时,他们为骑士着甲,等骑士们战死了,他们还要亲手火化骑士的遗体,披上骑士的战衣,成为骑士。
李恪告诉他们,骑士与侍从当如兄弟。
如此的待遇让苏角手下的精骑们眼红不已,苏角不止一次来跟李恪抱怨,说慈不养兵,宽不砺勇,于是李恪就让苏角从平戎军中遴选出百人,换上重甲和白狼营的骑士们一同轮训了十日。
端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饭。
轮训结束后李恪难得没有拽文,臭着脸把七十二个累脱形的平戎骑士和二十八颗逃营的鲜活脑袋一道丢出白狼营的辕门,不平乃平。
西伯利亚的草原远比库不齐辽阔。
出兵三日,上万铁骑漫洒于枯黄的原野,至今也没有碰上一个活人。
这一点也不奇怪。
匈奴国土本就地广人稀,李恪选定的路线又远离乔巴山的主战场,是以一道近似弧线的曲波斜插向狼居胥山,人烟自然更为稀少。
苏角以为李恪想就这样偷摸着直抵狼居胥山下,忍了两日,终于穿过层层校验,登上了行进中的霸下。
“将主!”
霸下的指挥室里,李恪正和扶苏一道对着地图指指点点,边上还坐着不知何时混进来的吕雉之兄吕泽。
一见苏角拜门,李恪微笑:“苏将军等不住了?”
苏角瞥了眼吕泽身上珠光宝气的配饰,不满说道:“将主,帅帐乃一军重地,商贾贱籍,何以入内?”
李恪歪着脑袋看着他:“大舅承我密令在匈奴行间数月,今日缴令,莫非去大庭广众?”
苏角愣了一下:“行间?”
李恪摆手把他招过来,指了指手边的地图:“苏将军看,这张图与你军中有何不同?”
苏角疑惑去看,只一扫,脸色已经大变。
李恪的地图是由无数块羊皮缝制拼接而成,每一块就是一片草原的详图,山川菏泽历历在目,人口畜牧罗列一旁,和大秦军中那份比例不明,真假不明,寥寥草草画了几座大山,几顶帐篷的行军图完全就是两种物件。
“此图……此图……”
“此图是吕氏商会六十四支商队冒着被匈奴掳劫奴役的风险,用了近两年时间踩出来的商图,上绘有六百余匈奴部落的位置和大致信息。大舅在草原隐匿数月勘察真假,发现东边的图如今已经不堪大用,但西边变化不大,就算是有少数部落开始了冬迁,我们也能寻到迁徙的大致路线。”
苏角有些结巴,颤了许久,猛地抱拳:“将主!平戎请战!”
李恪笑着把地图一抖,平摊在地上:“你便是不请战,此次也休想逃脱……”
……
夜,瑙木贡部西七里。
柴武一身正甲,策马站立在一处小丘的尖顶。
他的侍从小跑着捧来一个陶碗,碗里是半碗奶水,飘摇着氤氲的蒸汽。
“武哥,才烧的水,我兑了些马奶调温,不烫嘴。”
柴武撅着嘴接过来,一仰头把腥膻的兑水马奶饮了干净,饮完还干呕了一下:“臼弗,虽说我死了,依规矩你就能暂代营主,可你不能盼着恶心死我是吧……”
侍从没好气地夺回陶碗,从腰里抽出两柄握柄特殊的直刀丢给柴武。
“你身上穿的可是宝甲玄龟,不盼着恶心死你,我何事才能升作正骑?”
柴武哈哈大笑。
他手掌着直刀,一左一右把精铁打制的刀柄插入鞍上的逆槽,俯身一把抽出刀鞘,弃之于地。
马生双翼,锋染寒光!
柴武一提马缰,胯下凌霜顺势便打了一个响鼻,喷出大股的热气,扬蹄欲奔。柴武轻声安抚住自己的伙伴,正起身,目视着远处火光。
“今日,是白狼营首战!”他说,“凡面相着我们的,无论人畜,不留活口。扬旗!下盔!”
“扬旗!”“下盔!”
一声皆一声的传令,柴武身后扬起一杆杆漆黑无字的方形大旗,大旗尖端绑缚着各色的狼尾,每一根都来自他们亲手剿灭的狼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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