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油,焚城!”
一声令下,与城关一丈相隔的平台挡板后猛抛出百余封口的瓦罐,一个个落在城上,砸在人上。
一股桐油的香味飘洒出来。
夏侯婴面色大变:“火油!”
那音未落,第二轮油罐又丢了出来……
“快!攻平台,别叫他们点火!”
夏侯婴喊得声嘶力竭,又很快反应过来,怎么攻呢?
相隔一丈,其下空空,使点力气或是跳得过去。可便是跳过去了,他们的对面也是一丈多高,无支无靠的光滑档板,别说是攻,就是站也不可能站!
左右有人提出下城,而士卒们早已开始乱糟糟地下城,有人进,有人退。
那退者滑着云梯狼狈逃窜,那进者不曾下楼,就被堵在甬道下首的秦人弩士乱矢射死!
夏侯婴眼神一凝。
原来秦人不是溃,是让,是早有预谋!
这是……陷阱?
第三轮,第四轮瓦罐,整个城头已皆是火油。
城上越来越乱,士卒惊惶奔逃,不断有人被身边的同泽挤落,摔下城去,惨叫声声。
忠勇的亲卫也拉着夏侯婴疾退,一面退,一面狰狞着砍倒沿路士卒。
第五轮瓦罐!
哗啦一声,瓦罐齐碎,夏侯婴被亲卫架上云梯,眼瞅着呲啦一声擦响,上百枚火把凌空,跃上城头!
火起。
易燃的火油沾火即着,呼吸间便蔓延全城,城上的士卒浸透了油,惨叫着化身火人,舞蹈着从城墙两侧坠下,抽搐……
李恪的脸缭绕在火光里,眼前的惨象似乎不能叫他丝毫动容。
杜挚恐惧地看着他,越发恭敬,不敢逾矩:“君侯,我等前路如何?”
“命全体将士依序上车……”李恪叹了口气,“你们的战事结束了,接下来,是墨军的。”
……
夏侯婴的身上燃了火,但只在左袖,万般幸运。
他飞快地滑下云梯,在泥泞积雨的小道拼命地滚,直把自己滚成泥猴,这才喘着粗气退到角落,坐着,再也不愿动弹一下。
耳边全是惊呼嘈杂,几千上万人的喧嚣也敌不过几百嘶嚎,夏侯婴却像没听到般,只愣愣发呆,只想着李恪的话。
李恪说,婴与他有解惑之恩……
何惑?何解?他的问题又是什么?
夏侯婴本以为刘季是这世上最有尊象的人。他脚踩八百星,骂人不喘气。
寡妇们都喜欢他,乡里们也对他一呼百应,就算智慧如萧何,狡狯如张良,勇毅如曹参,忠贞似樊哙……这么这么多世之人杰,都愿对他言听计从,不悔不愿。
直到他今天看到了李恪。
那个人年轻,却让人想不到年轻,俊秀,却让人记不住俊秀。
两人相隔十余丈远,面对面讲了片刻,夏侯婴能记下的,好像唯有一道影,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这才是真正的世之贵胄么?原来真正的贵胄,真的和他们不一样……
“婴……婴君……”
远远的,刘季带着张良与众将赶来了城边。
夏侯婴甩甩脑袋站起来,迷茫地上前,躬身作揖。
“天爷保佑,我婴无恙!”
刘季的声音满是庆幸,往日若听到这样的声音,夏侯婴必定感激涕零,万死以报。
可今天……不知怎的,似乎平平无奇。
刘季敏锐地觉察到夏侯婴微妙的转变,皱皱眉:“婴君,将士们死伤可大?”
夏侯婴摇头:“投火期间跑了不少,真焚于火场的,约摸两三百人。”
张良挑挑眉:“他们竟是临时布的火阵?”
夏侯婴老实点头:“自那与城同高的木台投油,连投五轮,这才举火。”
“何不阻拦?”
上过城的樊哙不满道:“那台子有木帘遮挡,高一两丈,又与城距一两丈,何人可渡!”
“原来如此。”张良恍然大悟,“想来下城之道亦有秦人,夏侯将军急切不可破之,这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纵火。”
“真是一切都瞒不过军师。”
张良深吸一口气,谏刘季曰:“主公,李恪纵火是为脱身,这计想是在高台架起时便备下了。然其想不到天降大雨,油火无根,旦夕必会熄灭。请主公下令聚兵,待火平之后……”
轰!
前几日,李恪叫杜挚在城上各处崛坑藏油,往往一地便是十余罐,再以木板覆面,不使损伤。
这火烧了许久,木板被烤干,火头燎入内,引燃塞着罐口的布条,把油罐变作了一个个粗制的桐油炸弹,其结果自然是……爆!
一声声的爆炸,惊天,却不动地,溅洒的火舌喷涌而出,很快又引燃了烤干的山林。
那噼噼啪啪的燃响,那漫天翻滚的浓烟,就像一下下抽打着张良的脸。
张良莫名地尴尬。
刘季躲在偏风处,想骂又不便骂,只能气哼哼吐着唾沫:“子房,你说李恪纵火,是战败脱身之策?”
张良苦笑点头。
“你确定?”
“李恪与我等不同,只用兵,不用民,且唯有雍秦二处可取。主公且想,眼下雍秦精锐皆在巨鹿,俱在雍王扶苏手中,李恪来此能有多少兵员?三万?亦或五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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