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强和韩秘书进了小食堂之后，众人都下意识的朝许强看了一眼，不过很快又低头该干什么干什么。

唐科长更是笑眯眯的招呼许强在他身边坐下，挤眉弄眼的就跟眼角抽风一样。

许强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干脆提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倒要看看，这癞蛤蟆爬到韩秘书脚背上，韩秘书能不能忍得住那份膈应？

要知道，韩秘书跟他可不一样。

他就一四九城无依无靠的小老百姓，人韩秘书可是大有来头的。

果不其然，韩秘书进来小食堂之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许强身边，而是就近坐在柳科长身边。

柳科长一见韩秘书今天坐在自己身边，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来：

“韩秘书来了？”

韩秘书点点头，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柳科长缓缓开口：

“柳科长，您是总务科科长，轧钢厂的大总算管，有时候忙起来难免会忘记一些事情。”

“我韩玉恒，只是个小小的秘书，平常的工作就是向下传达领导的命令而已。”

“希望，柳科长不要忘记这一点。”

当着小食堂这么多人的面，韩玉恒的这话说的相当不客气。

旁边的许强听的直嘬牙花子：瞧瞧，瞧瞧，这有靠山的就是跟他平头老百姓不一样。

不管说什么话，都硬气的很！

韩玉恒刻意加重“向下传达领导的命令”这几个字，柳科长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找许强的时候可是说了，觉得许强跟韩秘书关系好，所以也会去参加工业部的会议。

那意思不就是说，去工业部开会的人选，就是韩秘书的一句话而已？

不过，但凡长了点脑子的人，都应该听得出来，这句话不过是托词而已。

毕竟，就像韩秘书说的，他只是一个秘书，一般都是向下传达领导的命令。

参加工业部会议这么大的事情，别说是韩玉恒一个小小的主任秘书，有时候就连轧钢厂的一把手杨厂长也无法决定参会的人选。

想到这儿，柳科长下意识的扭头看了许强一眼。

不过，注意到韩秘书还在自己身边坐着，又很快收回目光，脸上立刻露几分歉意的笑容：

“对对，韩秘书说的对，是我忙中出错，让许科长误会了。”

韩秘书见到柳科长这副谦恭赔罪的模样，心底忍不住的又想起刚才许强问的那句话：

这柳桂荣，该不会是小老婆养大的吧？

以前，他听家里的长辈说：小老婆养大的孩子没出息，心中一直不以为意。

他觉得，新中国成立，大家都接受了同等的教育，以前那些腐朽陈旧的思想，都会慢慢消散在历史的舞台之中。

尤其是像柳科长这样上过大学，接受过优质教育的，身上更多的应该是新思想，新理念。

可是，这些天见到柳科长这前前后后的做派，他才在心底认同了家里长辈的话。

有个词叫：格局。

柳桂荣或许上过大学，接受过新教育。

但是，他的脑子里，从小被篆刻进去的一些东西，却不是任何新思想，新理念能磨灭的。

除非是，他自己愿意放下过往的一切，敞开怀抱去接受新的东西。

与此同时，他似乎也明白许强发现脚背上爬了一只癞蛤蟆以后，那狰狞又无言以对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

往高尚点说，就是两人的格局有差距。

往粗俗了一点说，就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像柳科长这样的人，得意的时候不管旁人跟他说什么，他恐怕都自以为是的听不进去。

只有将他深深的踩在泥潭里，他才会开始重新认识自己。

嘶……

韩玉恒下意识的摇摇头，觉得自己还是离柳科长远一些，免得沾上晦气。

柳桂荣不明所以的看着突然龇牙咧嘴的韩秘书，提着水壶给他倒水：

“韩秘书，菜还没来，先喝点水吧。”

柳桂荣一个堂堂的总务科科长，亲自提着水壶给韩玉恒一个小小的秘书倒水。

按理说，这样的举动是非常不合时宜的。

可是，满桌子的人，没有一个觉得这一举动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韩秘书虽然只是个秘书，但他可是曲主任的秘书。

曲主任是什么人？

那是直接听一把手杨厂长的命令行事的，说一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老话说的好，宰相门前七品官。

人家曲主任在轧钢厂，起码也是个正三品。

偌大的轧钢厂，别说他们这些科长，就连李副厂长、林副厂长、权书记三位见到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身为曲主任的秘书，韩玉恒在轧钢厂的位置，可想而知。

谁知道，韩秘书却是伸手按住杯口，笑着朝柳科长开口：

“多谢柳科长好意，我还是去那边坐吧。”

说罢，也不等柳科长开口挽留，起身就走。

看那速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屁股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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