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打开车门，跪在车边，双手高举，瑟瑟发抖。从麦田里跑出一个士兵，拉开副驾车门，会计破麻袋一般从里面滚了出来。一一检查，四个宪兵早已毙命。把四个宪兵和会计身上的东西搜刮干净，拖下堤岸，扔进一个水坑

，找了一些树枝烂草盖上，不到汛期发大水，估计出不来。

钟鼎鼐知道，他们这一路，最难的不是抢车，而是如何把车子开过汝河，开回平舆。抢车的消息一时半会还不会传到汝南，最可以利用的就是这点时间。

“起来？”踢了踢跪在地上的司机，钟鼎鼐问：“中国人？”

“中国人中国人，汝南本地人。”司机站起来，讨好的说，还从口袋里摸出香烟，正准备发烟，楞了楞，仿佛想起了什么，又把烟放了回去。

钟鼎鼐咧嘴一笑，这个司机还算懂事，拉着一车汽油抽烟，你想找死老子们可不想垫背。

“这车是宪兵队的？”钟鼎鼐问。

“不是，不是。”司机说：“是洋行的，宪兵队只有摩托车，没有汽车，每次拉油，都去洋行要车。”

“你们平时拉油，最近什么时候回去？”钟鼎鼐问。

“说不准。”司机说：“有时候车库拉油的人多，排队轮不上，回到汝南，天都黑了。”

钟鼎鼐看看手表，三点一刻，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

“你挺让我为难的，留你呢还是不留！”钟鼎鼐说：“留你当司机，我这里司机一大把，不留着你，又不能放你走，杀了你，也不合适。”

“不合适，不合适，特别不合适。”司机大叫：“长官你只要留我一条命，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本来想把车子开到溱水边，然后在溱水边找一条船把汽油运走，现在多了一个你，我就得另外考虑。”钟鼎鼐一副很伤脑筋的样子说：“你是本地人，知道还有没有路，不需要从汝宁城过汝水大石桥也能到平舆？”

“有的有的，稍微远一些而已。”司机说：“从这里退回去一点点，就岔路到小沙河，小沙河上有条滚水坝，可以开车过去。过了河有一条不远的便道，可以转进汝南到正阳的大道。沿着大道到马乡，就能抄小路到西洋店，西洋店有浮桥，可以过汝水。过了汝水，到平舆就快了。”看看了周围二十个士兵，司机接着说：“有些地方不太好走，估计要长官们推一推车。”

“这没有问题。”钟鼎鼐说：“那就辛苦你，继续开车。”

“理当效劳，理当效劳。”司机走上驾驶室，在前方不远找了个空地，调好头回来。钟鼎鼐上了副驾，让二十个弟兄上了车顶，有两个一左一右站在驾驶楼侧面。

车子开动了，方向盘在手，司机轻松了许多，问钟鼎鼐：“刚才我开车去调头，长官没有一个人跟车，你就不担心我开着车子跑了。”

钟鼎鼐还没有答话，站在车门外的士兵回答说：“你的车子快还是我的子弹快，我一枪过去，把车上的汽油打爆，你能跑去哪里？跟着你的车一起上天。”

司机浑身一抖，他之前确是起了跑路的心，只是觉得这样做太过失

信，才调头回来。看来，就是这一念之仁，让自己又捡回了一条命。

本地人就是本地人，人熟地熟，许多在钟鼎鼐们看起来不是路的路，司机照走不误，看得钟鼎鼐出了好几身冷汗。在经过马乡时，司机让士兵用从会计身上搜出的钱向当地百姓买了五条比车厢还要长出一米的圆木，放在车上备用。从马乡到西洋店的路，不是一般的难走，好几处，需要用木头临时搭架才能通过。有几处，完全是靠推拉才能走出。有一处最麻烦，先把油桶卸下，空车推过去，再把油桶一桶桶滚过去，再装车。

饶是钟鼎鼐人数够多，也弄了个人困马乏，回到平舆，已经是深夜。在过汝水浮桥时，守在报话机旁的莫敌总算接到了钟鼎鼐的消息，悬了一天的心，终于回到了原处。

在此之前，莫敌已经接到留在汝南的周骊鸣发回消息，汝南日伪军已经发现运油车失踪。三辆摩托全副武装沿途搜索，没有找到下落。坊间认为，肯定是赤军王林的手笔，只是这次赤军为什么不抢粮食却抢汽油，无法解释。洋行和宪兵队在打口角官司，洋行要宪兵队赔偿汽车，宪兵队要洋行赔偿汽油。张启璜下令，汝宁城全城戒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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