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漠闻言,搬张椅子过去给夏暖燕,夏暖燕挽起裙摆,闲适的坐下,目光在君世诺这边,扫了一下,掠过一丝悲怆,虽然只是一瞬,君世诺分明是可以捉到的,他感觉到,似乎,夏暖燕离他,越来越远,他似乎感觉到,一曲尽,他和夏暖燕的情缘,也就尽了,他竟然,害怕了,前所未有的害怕,君世诺站起身来,被楚少羽又拉住,按他坐下,二人对望片刻,似乎,达成了共识。
他们只顾说,自己忠义两难全,夏暖燕又何尝不是,爱孝两难择?
夏暖燕拔动琴弦,满坐皆黯然心伤。
天地悠情,红妆未上待君娶,
七年之盟,原是口齿言笑,
山也迢迢,水也迢迢,
山重水,水覆山,一嫁再嫁,
琴弦轻吟,入骨相思,
辗转回望,
离离合合,已忘君心可否如初,
淮南二遇,红妆盛情,初心竟寒,
曲似人生,不过风前柳絮飞,
喜也飘零,哀也飘零,
碎碎落落无可依,
相思也罢,入骨也罢,
愿别遥遥再无期……
夏暖燕扣定琴弦,余音回荡,她分明在作告别,满座寂然,君世诺站起来,向夏暖燕走近,他是惶然的,是不安的,还有,惧怕的。
在君世诺快要靠近时,夏暖燕倏地站起来后退一步,从袖口取出一把匕首放至她的脖子上,平静而坚定的看着君世诺。
君世诺惊站在那里,一时怵然了,这把匕首,曾经插进夏暖燕的小腹,要了一条小生命,这是血淋淋的印记,他,不敢贸然前时,“暖燕,别乱来,你想做什么,先把刀放下再说。”
夏暖燕定目看着君世诺,眼前这个男子,曾经,是自己的所有,然,她却无力再爱了,她抿着嘴,许久,缓了口气,低婉的说,“君世诺,你知道的,我要的,不过是各安天涯,放我走,放过我,也放过你。”
“暖燕,你也知道的,只要你一走出月城,皇上是不会放过你的,你那是拿自己的命在和我闹腾。”
“我当然知道,可是,残活,我宁可好死!”夏暖燕哽咽,“君世诺,若教我眼底无恨意,岂能让我相信,人家还有白头可言,我那么爱你,如今,唯一爱你的方式,只有相忘,对你好,对我好,对靖国,对我爹,还有,对所有人,都有一个交代。”
“暖燕,你先听我说,我……”
“君世诺,你是要给我休书,还是收尸,你自己决定!”君世诺一步逼近,夏暖燕一步往后,手上一用力,鲜红的血渗着匕首,那么刺目。
“好,我放你走!”君世诺一咬牙,仿佛做了一个关系一生的决定。
再度一纸休书,夏暖燕看着,竟然,那般好笑,二嫁二休,定是贻笑天下了。
直至,夏暖燕的最后一抹残红消失在君世诺的视线,他才仿若明白,一别再无期,他用坚决的口吻说,“今晚的事,皇上那里,我自己担当,谁要是敢给我放出半点消息出去,也别想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楚少羽明知道,君世诺只能这么做,只有这么做,才能护夏暖燕周全,但,他还是得提醒下他,“世诺,你知道,这一纸休书,你放过的,不止止是庄王妃,还要担起欺君大罪,你,还是放了!”
“非放不可,不是吗?”君世诺木然,夏暖燕,他的确,非放不可,夏暖燕的每一滴血,都滴在他的心尖上,能不放吗?
人总是习惯执着一些事,到了后来,自己也分不清,到底,耿耿于怀的,是因为执着,还是,只是因为习惯了。
夏暖燕的离去,君世诺的心,像一下子被抽空了一样,明明是很难受,明明是隐隐作痛,又说不上,痛在哪里,是身,还是心!
躺在月光下,君世诺终于是想明白了,夏暖燕是爱他的,夏暖燕终是爱他的,因为太爱,所以,只能伤害自己,因为太爱,所以只能远离,因为太爱,所以宁可好死,也不要残活。
死亡,是对人唯一的解脱,所以,夏暖燕才会把那把匕首插入心口,可是,她没想过,她还会捡回家条命,但是,这一举动,却让君世诺,满心恐慌,于是,他懂了,即便放弃一切,他也要,让夏暖燕活着,活着,活着!
翌日清晨,在满朝文武的碎碎嚷嚷下,楚康王以身体抱恙为由,没有上早朝,而是暗地里,召见了君世诺。
楚康王一身便服,明眸清澈,相比之下,君世诺却没有那么轻松,沉默良久,君世诺才开口,“皇上,我把暖燕,休了!”
这句话,他想了很久,最后,才决意,用这么一种语气来说,而不是说,他放了夏暖燕,也不是说,他罪犯欺君,但求饶恕,他只是想表明,夏暖燕,是他君世诺的妃子,他,只是单纯的,休妃而已。
“朕知道。”楚康王抬目,定定的看着君世诺,隐着的笑,渐变深沉。
君世诺错愕的看着楚康王,“你,不相信我?”
这语气,有点悲凉,也有点怨怼,楚康王从来对他,就没有半点的不信任,突然,有种挫败感,“还是,皇上,你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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