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华锦也不太记得了，好像是她年纪越来越大，随同一众师兄师姐做的任务越来越多的时候吧。

小时候不知道路望舒为什么要让仲先生做自己的老师，仲先生平日里不太靠谱，但是作为老师的时候，严苛到变态的程度。

只要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必然要严加纠正的。

不过华锦小时候认真又听话，哪怕仲先生再严厉，都没有什么逆反心理，生出什么不练了，想回家的想法。

母亲做的一切都是有道理的。那时候的华锦对此深信不疑。

刚开始和仲先生一起执行任务，华锦是很开心而有成就感的，毕竟是救人的事情，做好事得到别人的感谢，哪怕只是一句话，华锦都觉得，自己所学的没有被浪费。

但是孩子长大了，会逐渐有自己的思考和困惑，华锦哪怕再强大，也救不了所有人，就像她梦里梦到的那样，她努力的去做，依然有人死于饥饿，死于战火，死于毒品。

残酷而美丽的世界，华锦先看到了美丽，再看到了残酷，最后看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从那时候起开始动摇。

会知道季景云也是一次意外。

那时候华锦刚刚执行了一次卧底行动，协助国际刑警捣毁了一个毒窝，解救了里面被毒贩迫害的人们。

但是人们被解救出来并没有很高兴，有一些甚至是对刑警们仇恨的，他们知道毒品的危害，知道这样不对，但是正片土地除了罂粟之外，再也长不出其他的，哪里来的粮食，哪里来的钱财呢？

毒贩带给他们就业的机会，带给他们粮食，带着他们金钱。

他们拥有的一切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他们并不认为自己被拯救了，只会认为这些穿着制服的警员们，毁掉了他们的家园。

华锦在那次行动里受了伤。

本来是不应该的，当时她执行完卧底任务，应该立刻就走，但是因为担心那些被毒贩压迫的小孩子，华锦选择留下来。

结果就是这些华锦担心的小孩子们，趁着华锦不注意的时候，用匕首扎进了华锦的肚子。

好在孩子们长时间营养不良，力气不够，伤口不深。

“都是你引来的他们，你们都是坏人，你们害得我家没吃的了，你们是坏人！”那孩子大叫着，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她。

华锦感到震惊，她当时不比那些孩子大多少，那些孩子们以为他们被欺骗的时候，华锦感受到了被伤害，被误解的痛苦。

她开始对自己坚信不疑的信念产生动摇，这些人真的值得被解救吗？那些作死着吸毒人，真的值得同情吗？

她原来救下的人们里，是不是也有这种，表面很感激，背地里却恨不得她死的人？

仲先生及时发现了她的异常，把她带离了那里，带她去了一个和平美丽的国家，算是给她度假。

仲先生对华锦的耐心是其他学生没有的，他确实格外喜欢华锦。

“你和我原来的一个朋友很像，他经常做和你一样的事情，有时候也会自我怀疑，你不用害怕，也不要愤懑，这些都是正常的，人心易变，你不能保证每个人都善良。”仲先生一脸慈爱，带着她在海边看日出。

“你的朋友后来怎么样了？”华锦好奇，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老师提起自己的朋友，平时老师都是独来独往的。

“死了，为了救人。”仲先生很可惜的说：“非常好的人，他还有一个深爱他的女朋友，两个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结果，他没能回去。”

“那真可惜。”华锦可能在情绪上有点缺陷，往往不能很好的感同身受，所以可惜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也干巴巴的像是敷衍。

仲先生却半点也不在意，“等你再遇到的事情多一点，就会明白了，人心复杂，想的多了，反倒是自己苦恼。”

“好哲学，听不太懂，也不太像是老师你能说出来的话。”华锦抓住机会就嘲讽老师。

仲先生一顿，翻了个白眼，“我朋友说的和我说的没区别，人小鬼大，太阳出来了！”

后来，她从仲先生的嘴里知道，那个朋友叫季景云。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季的姓氏不常见，华锦恰好就知道这么一个家族。

那时候，她手里能用的资源多了，随便找人查了一查，就查到了路望舒。

自此，她明白路望舒为什么看不起华立明，为什么不喜欢华立明还要嫁给他，为什么对华显荣这个私生子毫不在意。

为什么要把她送到仲先生这里接受训练。

路望舒希望华锦可以像季景云一样，代替她，代替季景云，完成当年季景云没来得及完成的事情。

路望舒做事的起点始于爱，但不是爱华锦。

华锦安慰的对路望舒笑笑，“您不用觉得愧疚或者难过，谁没有过深爱的人呢，您想延续他的梦想，没什么不对的。”

路望舒有一瞬间突如其来的羞愧，华锦说的如此坦然，反倒是衬的她像是一个卑鄙小人，利用自己女儿来完成爱人的梦想。

“他已经走了，梦想也就不存在了，是我想错了，你离开仲先生，是对的。”路望舒闭了闭眼睛，再一次从自己嘴里说出季景云不在了这件事，她依然心如刀割。

“我想，他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才能让您这样念念不忘。”华锦见过季景云的照片，在季家老宅的书房，那个男人如此耀眼，想要不注意都很难。

路望舒没说话，好的坏的都往华锦说完了，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最后有一个问题想问您，华家和季景云出事有没有什么关系？”华锦问道，神态随意，像是随口一问。

路望舒摇头，“没有。”

华锦明白了，华家是倒霉，华善从生了华立明那个脑子拎不清的儿子，路望舒所做的一切，单纯的只是为了报复华善从和华立明对她的羞辱。

“您先休息，我去见一下您的主治医生。”话说的差不多了，华锦准备走了。

“华锦，嫁给季正则吧，这是很好的选择。”路望舒暗含期盼的说道。

华锦被对路望舒，右手搭在病房门的把手上，闻言没回头，只回道：“我答应您，我会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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