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我就在延禧宫的小厨房忙活。
厨房我不常来 ,一是自己本就不善烹调,二是油烟气味容易熏着,鼻子若是没有往日灵敏便无法辨识香料了。
但是制作糕团这种活计,小厨房的宫人都是做惯了的,我将配方写与管事的姑姑,让她念给小太监小宫女听,又自带着上好的茶叶来,他们做事倒也勤谨。
茶叶化作了粉末数量就不可估算,就算他们合起伙儿来吞没了十几两茶叶也是无从查起的。
这些茶叶在宫中恍若垃圾,但到了这些宫女太监手中,又变成了能够互相馈赠的人情。尤其是雨前龙井,任谁都知道是皇上亲自分赏的,面子上就已经甩了旁人几条街。有没有霉味什么的,宫女太监们自然喝不出来。
我这样一无所有之人,只能尽力为他人做事手上才能过得油水,自己手上有了油水,跟着我做事的人手上才能沾到油水,这样一来才能得人望、得人心。而不是我一朝落魄,满宫里上至妃嫔下至宫女都是看我笑话的。
当我一无所有,脸面便成了最无用的东西,也成了最该善用的东西。
记忆里的我怯懦自卑,将脸面看得极重,反而丢了更大的脸面。最终我还是要在众人面前唱歌、冰舞,以一己之身去博君一笑。
我自芬芳,清风自来。这种孤傲高洁的手段,只适用于眉姐姐那种家世极好的千金,不适用于我。我只能学余莺儿,放下自尊、眼中唯利,才能得到我想要的。
糕团做了一上午,我端着刚蒸好的糕团拿去给富察贵人尝尝。
她细细切了一小块,放入口中,茶香味苦而里面包的豆沙馅料又清甜爽口,小厨房的宫人还算是尽心尽力。
恰巧是午饭时间,富察贵人的餐桌上摆好了六菜一汤,从色泽到选材都比答应的份例要高出不少。
我想到眉姐姐缩减后宫用度时,听小厦子说她宫里份例怎么吃也吃不完,终于明白了。可我的份例是万万经不起裁减的,再裁就没了。
“安妹妹,忙了一早上了,留下一起用膳吧!”
“姐姐这不合规矩......”
我佯装怯懦地推辞,没想到富察贵人倒是豪爽,直直将我拉着坐下。
“这么多菜,我也吃不完,你不帮着我吃些,倒了也是可惜。”
过了一会儿,夏冬春用完午膳在宫里溜达,看到我坐在富察贵人宫中用膳,突然气势汹汹地走进来。
“这才两天,你就攀上高枝儿了?天生下贱的坯子,自己宫里吃的不好,就来蹭富察贵人的。”
夏冬春进门没有行礼,指着我的鼻子就骂,仿若进了自己家门一般。
“夏常在这说的是什么话,好没道理!”
富察贵人一拍桌子,宫中服侍的宫人齐刷刷的跪了一地,宝鹬也跟着跪下,只是眼角含笑对着我使了一个眼色。
夏冬春方才想起来要和富察贵人行礼,不情不愿地半蹲了一下又起身,富察贵人气得眼冒金星。
“夏常在的规矩没有好好学啊?让我宫里的宫女给你示范一次吧。”
桑儿神采奕奕地走到夏常在身旁,向她示范行礼,“夏常在参见富察贵人,富察贵人万福金安。”
夏冬春羞得脸蛋通红,只能学着桑儿的样子蹲下对富察贵人行礼。
“夏常在的奴才不懂事,小主进门也不通报一声,拉出去各自掌嘴二十。”
夏冬春瞬间慌了,她的奴婢怎么好由富察贵人随意发落?赶忙拉住自己的陪嫁侍女红杏和紫霞。
“你怎么能打我的人呢!”
“掌嘴三十。”
夏冬春见宫里的大小太监宫女,无一不听从富察贵人的,恍然腿软地差点儿站不住。
外头院子里正在行刑,里头富察贵人傲慢地站起来走到夏冬春面前扶起她。
“夏妹妹,延禧宫虽无主位,但我的位份最高,掌事太监和宫女也皆由我来调配。你若安分守己,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若还像前些日子似的聒噪,我必回了皇后娘娘将你赶出延禧宫去。”
夏冬春泪眼婆娑地看向自己那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陪嫁侍女,仿佛第一次认清了自己身在何处。
我也轻轻吸了一口气,看向了神色凌厉的富察贵人。
她也并非愚蠢。从前她作为高位妃嫔和夏冬春同住几天,都没有出手管教她,恐怕也是生了让她自取灭亡的杀心。
夏冬春之死,原来宫中尽是刽子手。安排她住延禧宫正殿的内务府跑不掉,没有好好教她规矩的教习姑姑跑不掉,纵容她不守规矩的富察贵人跑不掉,对她假意拉拢引得华妃不满的皇后跑不掉,激她出手与莞姐姐眉姐姐争执的我跑不掉,最后杀她的华妃跑不掉。个个都动了杀心,只有华妃动了手。
这一次,她想逃过一死也没那么容易,有今日冲突在前,想来后日觐见皇后她该夹着尾巴做人,不会再那么猖狂了。若她死了,我又找谁当我的挡箭牌呢?
下午估摸着小主们午睡起来,我和富察贵人一道让宫人们带着食盒去各个宫里转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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