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热,宫中人人都换上了夏装。
富察的身孕也显怀了,挺着六个月大的肚子,早上去皇后宫中请安也不便。
明明景仁宫与延禧宫只隔着宫道也没几步路,她还是累得直喊腿酸。
“陵容,你听听,是不是有动静?”
我趴在富察的身畔,看着肚子上划过一道波浪,惊喜地眉开眼笑。
“贵人,皇上回宫了。”
方德海前来通报,但只说了半句又没说下去,富察贵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试探道:“是去了华妃那儿,还是去景仁宫看望皇后?”
方德海支支吾吾地看了我一眼答道:“去了碎玉轩看莞贵人。”
富察贵人一下子委屈漫上心头,气恼地将床榻上欣常在送来的肚兜全都拂到地上。
“那个狐媚子!整天就只知道缠着皇上!皇上这么久没有来看我,一回宫便去了那个贱人那里!”
我安慰似的抚了抚她的后背替她顺气,仿佛看见了我的娘亲。父亲也是这样,无论娘亲带着我如何辛苦,他总是偏爱几个年轻貌美的姨娘的。
“贵人莫动气,对孩子不好。等你生下了皇子,咱们延禧宫就热闹了,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旁人得宠与我们又有什么相干。”
桑儿乖巧地端了一碗凝神降火的莲子百合汤,富察贵人看着身旁的人都和颜悦色地看着她,像是个被宠溺的小姑娘一般歪头一笑,低头喝下。
陪着富察贵人在中庭溜达了二十圈,直到日头变大了我才回宫休息。
下午,宝鹃陪着我一道去咸福宫看眉庄。
她近些日子越来越忙了,皇上将华妃的一部分协理六宫的权力分给了她,如今她可以管理各宫物资发放、查看内务府的银钱账目了。
如今的内务府,甭管私下里是不是给华妃敛财,明面上的主子就是眉庄。
这也是我的好机会,定然要趁热打铁,捞点油水。
“姐姐辛苦,日日看账本,妹妹带了消暑的西瓜薄荷饮来。”
眉庄揉了揉眼睛,对着我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笑了一下,“宫中所费甚大,皇上就算要节俭,也无从减起。”
我看她有些累,试探着提议道:“姐姐能否说给妹妹听听,妹妹也替姐姐出出主意?”
眉庄将账本拿给我,我却赶紧推拒过去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我看不合规矩。
她见我如此谨小慎微,反而对我放心了些,说道:“我想着咱们每日宫里的份例都用不完的,比方就贵人来说吧,每日陈粳米一升二合,猪肉六斤,鲜菜六斤,白面两斤,豆腐一斤八两,便是怎么吃也吃不完的。就不用说嫔位和妃位的份例了。不如折了现银分给各个宫里。”
我是过过苦日子的,一听便知沈眉庄是入宫从没受过苛待,不知若是无宠又受欺凌过的是什么日子。
“姐姐,不可。”
“怎么?”
眉庄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否定她的提议,细细思忖了一番,还是没明白。
“姐姐自入宫就身受皇恩,不知我这最末的答应,无宠的常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妹妹的月例只有十六两,每每去内务府换鲜花或是脂粉,都要被拿捏漫天要价。得宠时名贵的玉台金盏分文不取就送到我宫里,无宠时要几盆玫瑰花都要交十两的过桥费。”
眉庄愣住了,疑惑地看向我,“什么是过桥费?”
“意思是,这玫瑰原不是给我的,内务府得拆了旁人的才能分给我。既然我拆了旁人的房子,拿了旁人的砖瓦,那么内务府必然要向旁人道歉,过桥费就是赔礼。”
“可是一应调配都是由内务府来操办的,他们怎么好额外收钱呢?”
眉庄显然是当大小姐当久了,根本不知底下人为了这点儿蝇头小利也会打得头破血流。
“眉姐姐,有人怕冷,十斤炭不够烧,却不爱吃,米缸满得吃不完。只要拿米换炭,给内务几成小利,这交易便成了。大家各有转圜,内务府看钱办事倒也算有章程。可若是人人都是拿银钱,我这样月例只有十几两的常在,如何与开销几千两的华妃相比?只有被当成蚂蚁踩死的份儿。好炭好米都给了有钱的嫔妃,我们这些低位的只有残羹冷炙,连最基础的炭火、米面保障都没了。一旦失宠到了难捱的时候,活活被饿死冻死也未可知。”
眉庄听我说罢,唏嘘地摸了摸我的头发,缓缓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害怕自己也有失宠的那一天,害怕自己也会被旁人欺凌作贱到这个地步,她不再提这件事。
“姐姐,其实,若真要省银子,妹妹到有一个巧宗。”
听到我有法子,眉庄欣喜地拉住我的手,“你快说来听听!”
“每个宫里原都是有小厨房的,不过不准备早膳和午膳,只给各宫娘娘准备茶点、酒膳、宵夜,也是由各宫小主自己出钱养着的。不若,一应餐食全都在各个宫里单做。食材各个宫要多少便去御膳房领,久而久之,知道了各个宫开销的范围,内务府便不必再采购那样许多,这不就省了下来?以后御膳房只管皇上皇后的饮食,也轻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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