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闷了一天,雨还是没有落下。
芳格格早早去了年氏房中,带着曹琴默送去的礼盒。
弦思镇定地从房外进来,脚步加快了一些走到曹琴默身旁,“小姐,芳格格去了。咱们去吗?”
曹琴默换了一身墨色衣衫,衬得她如同水墨画一样寡淡,“走吧。”
弦思忍不住为曹琴默担心,忧虑地问道:“小姐不怕出了事儿,芳格格攀咬你吗?”
一滴雨点落在额头上,曹琴默示意弦思撑起伞来,主仆二人站在伞下,看着雨珠稀疏地从边缘滑落。
“弦思,你知道布兵伏击为什么都要占领高地吗?因为对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低处的人不论如何应对挣扎,高处都可机敏预判。”
弦思听到曹琴默的话不禁笑了,“小姐不该囿于闺阁,该去纵横捭阖的。”
曹琴默手指一抖,忽然觉得外头的雨钻进了心里,成了湿漉漉的郁闷,她看向身边的弦思,露出一个放弃似的微笑。
刚走到年氏房外,便又见到了冯氏,她规规矩矩地站在廊下,像是被罚了。
曹琴默客客气气地对冯氏行礼,站在门口等着灵芝前去通报。
里头突然传来颂芝一声尖锐的呵斥,“芳格格!瞧着你是不想在王府好好过了!”
重重的拍桌子的声音惊得曹琴默一慌,从小到大,她都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家中人都是绵里藏针,心里再有怨言,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的。
曹琴默见刚开门的灵芝也张望着回过头去瞧热闹,侧身直接走了几步进去。一旁的冯若昭眼睛瞪得老大,不住地对曹琴默摇头,似乎是在委婉地劝阻她。
曹琴默却知道,该出手时就出手,容不得半点犹豫。
她走上前,佯装卑微地对着年世兰行了一礼,“给侧福晋请安。”
年世兰坐在软榻上,气得面目狰狞,她身下是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芳格格。
盛装送子观音的盒子已经打开,雪白通透的观音面上,是两行血泪。
“送如此不吉的东西来,我看你是有心诅咒!”
芳格格听了年世兰的威吓被吓得魂不附体,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道:“不是妾身,是曹格格托我送来的,不是我的东西。”
“哦?”
年世兰都被气笑了,转而恶狠狠地看向曹琴默。
曹琴默一脸茫然看着芳格格,并不说话只是望着她。房中静谧一片,最终只能听见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
年世兰又看向芳格格,颇有一番看好戏的兴味,眼神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流转。
“芳格格,你刚刚不是说,这是你嫁妆里的东西,为了答谢赏赐,特意献上吗?”
年世兰的质问让芳格格哑口无言,她深知自个儿已经中了圈套,只能推翻刚才的说法,自保为上。
“回侧福晋,妾身一时糊涂,这观音实是曹格格的东西,新人进府,携带的嫁妆私物在府中皆有登记。妾身不曾有过此物啊......”
芳格格不算笨,言语中隐匿了自己私心贪财、将旁人东西占为己有之事,只说东西来处以作撇清。
曹琴默低下头,跟在后面解释道:“此物的确曾是妾身所有。见芳格格得宠,又受侧福晋抬举,特意选作贺礼奉上。不过,妾身交予芳格格时,这观音是好好的,并不泣血。否则,芳格格如何能安心收下呢?”
每一句都是事实,却每一句都朝着不利于芳格格的方向而去。
芳格格指着曹琴默,一口气涌上来想要辩驳,却发现曹琴默的话严丝合缝到她找不到任何漏洞,只能对着年世兰一边磕头一边陈情。
“侧福晋!一定是曹格格做了手脚!是她陷害妾身!”
曹琴默也知道年世兰正盯着自己,缓缓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神,从容地答道:“妾身何来这么大的本事?送出去的东西再没碰过,却能叫观音泣血;还能让芳格格以自己的名义,送来给侧福晋。妾身若真有如此大的本事,岂非成了道士巫师之流?不仅能操纵佛像,还能控制人心?”
年世兰微微后仰,瞥向芳格格,斩钉截铁道:“滚回去。”
芳格格自知此事辨不清白,若是再言语激怒侧福晋更是不上算,灰头土脸地退了出去,桌上只留下那个看着触目惊心的观音像。
外头的雨更大了,雨声“哗啦啦”的,吵得人心神不宁。房中香炉里的欢宜香袅袅散开,倒是驱散了些许潮气。
“我不信鬼神之说。你玩的什么把戏?”
曹琴默眼神一亮,有些意外。年世兰竟然不是个迷信神鬼的?这愚笨性情下突然的聪明,倒是让她刮目相看了。
“妾身不知侧福晋在说什么。”
年世兰坦然往后一仰,靠在枕上,惬意地晃了晃身子,笑道:“王府里的女人争来抢去、来来回回就那些招数,看腻了。难得看到猜不透的,有意思。”
曹琴默微微一笑,心想:这个年世兰竟然把王府女人的争斗当戏看,还挺会给自己找乐子的。却不知,她自己在福晋的眼里,也是一出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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