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费叔奕一起做出小产之状,帮莞贵人瞒过假孕一事本叫温实初提心吊胆。
没想到事发当日,竟是一出大戏,章弥章太医认下了谋害龙胎一事,完全引走了皇上的注意,竟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胎是真是假。
莞贵人在皇上面前哭得撕心裂肺,温实初第一次感觉到一种隔阂。
仿佛他们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莞贵人那一头是一种人生,他这一头则是另一种人生。她已经不能再是当初的嬛妹妹了,为了在宫里活下去,她必须扮演皇上喜欢的“莞贵人”。
事发第二天。
温实初去碎玉轩请脉,莞贵人少有地屏退众人,连流朱都没有留在身侧。
“实初哥哥,有一件事,嬛儿心中颇有疑虑。”
说罢,莞贵人悄悄从软榻的靠枕下抽出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字,仿佛是药方的样子。
温实初接过方子时对上莞贵人忧郁的眼神,不禁抱有怀疑,心想:这不会才是假孕的真正关窍吧?
细细看了上面的药材和分量,温实初突然发现,这方子滋阴补肾,益气补血,是他见过的。
“半年前,沈贵人也曾给微臣看过这方子,并无不妥啊。小主疑心什么?”
莞贵人像是自嘲般笑了一下,一脸哀愁地叹息了一声,像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又像是百密一疏的遗憾。
“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好像跌进了一个巨大的蛛网里,连敌人都不知道是谁了。”
莞贵人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张方子靠近一旁的烛火,看着它燃烧起来。
温实初有些不明白,想要追问,却听到莞贵人自叹道:“眉姐姐和安妹妹都是一早就有了这方子,也还没有身孕,可见子嗣一事天意胜过人为。我还是顺其自然,听天由命吧。”
温实初看着莞贵人如此,也知道自己无用帮不上什么忙。
更何况,他私心里根本无法想象嬛妹妹和另一个男人有了孩子,一家子其乐融融的画面。
*
随着莞贵人小产,皇上心疼怜爱,她的荣宠更胜从前。
如今谁都知道,莞贵人的恩宠和华妃不分伯仲,为嫔为妃,指日可待。
自从莞贵人吃了“假孕”的暗亏之后,她最信任的人又变成了他,每隔几天就要他去碎玉轩请脉的。他则是如同从前那样尽心尽力地为她配合滋补养颜的补药,细细配独她使用的神仙玉女粉。
可终究,心境不复从前。
入了秋,沈贵人有孕,莞贵人不放心其他人看护龙胎,特意要他去咸福宫照料。皇后称病不出后,宫里日子平静,倒是宫外冬日里出了时疫,倒是不太平的。
温实初有心想要帮太医院工于此病的杨太医一起研制药方,奈何一人要照料两位贵人的身体,还要看护龙胎,实在是分身乏术,无能为力了。
幸而一直到开春,沈贵人的胎都相安无事,皇后娘娘也病愈重新主持六宫事务了。
这一日,温实初本在太医院好好当值,景仁宫的江福海却来了,指名要他去。
一到景仁宫,温实初就察觉了不对劲。
满屋子的嫔妃,仿佛就等着他一人。
温实初刚刚行完礼,袖子就被江公公生生撸起,露出袖口的五瓣竹叶。
这是在干什么?
温实初有些懵,听到皇后娘娘询问袖口绣文的来历,他便一本正经地如实回答了。
母亲给他绣的绣文,有什么不妥吗?
正在温实初摸不着头脑之时,端妃忽然来了,宫里的嫔妃坐得满满的,七嘴八舌地居然是在讨论他和莞贵人的“私情”?
温实初吓得不轻,忍不住瞧了一眼莞贵人,赶紧伏地解释道:“是微臣失仪!给贵人请脉时一时翻开了袖口,一切都是微臣的错,和小主无关!”
心脏吓得怦怦的加快,温实初脑子里“嗡嗡”的,只觉得脸也烧得滚烫。
他的爱慕,终究还是成了伤害嬛妹妹的利器。
莞贵人比他想象中更加镇定,一句一句辩驳着华妃的刁难,一句一句拷问着污蔑他们二人有私情的小宫女。
温实初除了呆呆地跪在地上,竟然是千言万语堵在喉头,一句也说不出来的。
幸而这宫中还是帮莞贵人说话的人多些,紧张得浑身绷紧的温实初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直到曹贵人突然悠悠然道:“听闻莞贵人母家和温太医素有交情,记得莞贵人初入宫时不慎摔伤,当时就是温太医诊治的。莞贵人一入宫就休养了数月,未曾侍寝,也着实令人心疼啊......”
温实初吓得瑟瑟发抖,只能强装镇定地忍住,这种时候,他不说话似乎就是对嬛妹妹最大的帮助了。
没想到华妃紧跟着嘲讽道:“依本宫看,莞贵人分明是心有所属,避宠躲恩。”
温实初一愣,低下头,心里却晕出无限的苦味来。
如今,无论有没有私情,他和嬛妹妹都摘不干净,不仅惹得后宫众人猜疑她,而且自己这条小命如今也成了风中柳絮,飘忽难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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