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点。
武城载着陈征和一名派出所的民警，找到了刘生的家里。
黑色的刷漆木门嵌在砖制的围墙上，上面还是灰色的瓦顶，房子一看就颇有年头。
门口摆放着一块木板。
上面用白色粉笔描着原本的笔迹，写着收破烂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灰白的木质门槛就像一道心理屏障，阻隔着外人的窥探。
武城抬起脚有些不适应的跟着派出所的民警跨了进去，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陈征，正盯着门口收破烂三个大字看得出神。
晚八点的天空已经黑实了。
屋内昏黄的灯光打在脸上，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心安和温暖。
派出所的民警一进去就掠过二门，进了院子撩开厨房的帘子，就看见正在烧柴火的刘生，“做饭呢？”
刘生见过民警几次，茫然的盯着民警反应了好几秒这才认出来。
他连忙踉跄着起身，却一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木案板，撞得他疼得眼泪当场就流了出来，隐隐有种要放声大哭的趋势，惊得民警连忙上前将刘生拉出了厨房。
一边安抚性的拍着刘生的后背，一边小声说道：“小生已经是大人了，不能再哭了哦，外面有个哥哥需要问小生一些事情，一会儿见了你别害怕，我陪着你呢！”
刘生瘪着嘴巴，抬起胳膊肢体语言极为夸张的猛擦眼睛。
擦完后咧开嘴冲着民警嘿嘿一笑，“我不哭，我已经是大人了。”
民警面色欣慰的拍了拍刘生的肩膀，“嗯，小生最乖了。”
完全就是安抚孩子的语气态度，民警好像都习惯了。
武城站在二道门外，耳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眉头皱的越发的深了。
“你觉得他是真的傻吗？”
陈征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站在武城的身后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句。
武城眯着眼睛望着头顶的橘色灯光，忍不住从口袋里摸了一根烟点着了，“傻子可不好定义，装傻还是真傻谁又能说得清？”
陈征眨了眨眼，没有接话。
借着屋内的灯光，走到刘生收来的破烂堆里开始翻找。
纸箱子、塑料瓶、玻璃瓶、废旧手机和家用电器，以及废旧钢丝。
“小生，来过来！那位就是武队长，一会儿他问你话你可要认真回答，不要耍小脾气，记住了吗？”
民警拉着刘生跨过二道门，来到武城面前。
刘生今年24岁，身上的衣服还算整洁，但是很不合身。
显然是某个邻居穿剩下的给他的。
裤子松松垮垮的有些脏，可能是刚才烧柴火不小心添了几道黑色印记。
脚上穿的布鞋很合脚，鞋子很旧，看着穿了至少一年了，应该是他妈妈做的。
刘生怯懦的看了一眼武城，自己梗着脖子想了想，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武城。
然后又看了一眼，原本还算乖巧的他突然开始后退。
退到民警身后将自己缩成一团，一双眼睛警惕的盯着武城，嘴里不断的小声念叨着，“坏人！坏人！抓我车子！他是个坏人！”
这下武城尴尬了。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说是坏人。
理由只有一个，他那天早上在林家村抓着刘生收破烂的三轮车不让他走。
这一认知，让武城彻底明白了刘生的世界观。
他突然裂开嘴，学着刘生的语气，委屈的说道：“我才不是坏人，是你不礼貌，我想要和你说话，可你却拒绝了我！刘生，你才是那个坏人！”
你才是那个坏人。
这句话一出。
刘生彻底愣了。
就好像他的世界被颠覆一样，他愣愣的盯着武城，目光聚焦了很多次都以失败告终。
他迷茫的看向派出所的民警，不由得把自己缩的更紧了。
武城紧接着又道：“刘生，只要你理一下我，那你就是好人。”
极具片面的好人和坏人，就像刘生的世界。
来回翻转着在脑子里交战。
他扒着民警的肩膀，又偷偷的瞄了武城一眼，然后笨拙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重新和民警并排站在一起迎上了武城的目光。
他说：“那我理你，我是好人。”
武城：“那我问你，昨天晚上六点到九点之间，你在哪里？”
刘生歪了歪脑袋，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嘻嘻一笑，“我也忘了嘿嘿……”
武城眉头一挑，“那今天早上呢？”
刘生又身处食指，用牙齿细密的啃着，想了半天，“我想不起来了嘿嘿……”
忘了，想不起来了。
“那你妈妈呢？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武城问道。
提到妈妈，刘生停止了啃手指的动作。
他弯下腰看了看自己脚上穿着的鞋子，开始反问自己：“是啊，妈妈呢？妈妈去哪里了？她都好久没来看我了……呜呜……”
刘生自言自语，说着说着就又哭了。
像个委屈的孩子，蹲下身抱着自己。
“那每天来你这里收破烂的那个人你知道他是谁吗？”武城再问。
“叔叔……是叔叔……”刘生抱着自己，哭的难过不已，却没有忽略武城的提问。
连续几个没有丝毫关系的提问，让武城大致明白了刘生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精神状况里。
他转身看了一眼西装笔挺站在破烂堆里的陈征问道：“你觉得呢？”
还是回到他们一开始谈论的那个问题。
陈征借着头顶昏黄的灯光，冲着武城眨眨眼，如同逮住猎物的鹰隼，“兔子纯洁无瑕，可它的牙齿却足以咬破你的皮肤，你说呢？”
两个人你一眼我一语，听得民警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两人又在打什么哑谜！
武城呵呵一笑，伸出右手拍了拍刘生的肩膀，刚想开口，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喂？你说！”
“是吗？我们马上过去！”
一个电话，打断了武城的打算。
他冲着陈征招了招手，唇角勾着淡漠的笑意，轻声道：“兔子还是毒蛇，容后再议！走了！”
民警一脸懵的嘱咐了刘生几句，跟着武城二人走了，顺带帮刘生将门也带上了。
晚八点，也就是他们刚到刘生家里的时候。
距离马林镇十公里的子孝村，出现了第三个被钢丝割喉的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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