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曾见到文叔?”韩千千坐在床头,双眼通红,看到兄长进屋将门掩住后,开口问道。
自从太师王匡登门,韩千千便整日以泪洗面。
韩老父也心疼自家女儿,他虽想将小女嫁与王侯贵家,但王宗名声在外,实不为良配。奈何势比人强,只能挑些好言劝慰女儿,无人时便独自唉声叹气。
往日里颇有主意的大姊韩万蛾,这时也如热锅上蚂蚁,方寸大失。
她家里是何情况,自己心中有数。崇新公名头虽响,且高居前将军之位。但有职无实,实在是充门面的货色。
韩万蛾自从丈夫发迹后,苦心经营,置下偌大家业。虽是如此,却不忘时时提醒王盛莫要得意忘形,将福兮祸所伏的道理常常拿来规训丈夫。
如今可不应了福兮祸所伏这句话!王宗何等样人,她与丈夫王盛心里最清楚不过,小妹若嫁过去,岂有好日子。
那关内侯冯山朝中宿老,女儿暴死之际,可曾多敢言语一声。
自家区区崇新公,有名无实,连许多豪门大族都不屑正眼相看,更何论当今皇室。若是闹出龃龉,只怕破家便在顷刻!
韩万蛾心中一百个愁绪,却实在想不出破局之法,也只能与老父一般,好言宽慰小妹。
而韩兆去找罗阳,其实是受韩千千所托。
韩千千心思玲珑,知道婚事如何也推却不了,此生或许再不能与心上人相见,便让兄长去往太学将此事告知,以做诀别!
不过韩兆对小妹心有愧疚,见到罗阳后心中不知怎的生出希望,似乎觉得刘文叔有办法救小妹脱离樊笼。
他回到家中,看到小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一痛,将房门关好,开口道:“事情已对文叔说知。他教你把心放宽,莫要愁虑,一切有他,自有重见之日。”
闻言,韩千千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喃喃道:“岂有重见之日!王宗贵为王孙,连大姊、姊夫也未有办法,如何身得自由。”说着泪水便又止不住流下来,又喃喃道:“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秀哥哥,千千心中苦闷,此生怕再无相见之日。”
说罢,趴在床头哭了起来。
韩兆心中不忍,听小妹咏念卓文君《白头吟》,忽然有了办法。
开口道:“小妹,不若学卓文君事,与刘文叔私奔到天涯海角,做起白头偕老夫妻吧!”
韩千千闻言从床头坐起,摸了摸眼泪,摇摇头道:“我若走了,你与阿翁、大姊如何区处,此皆我之命也!兄长,你明日往太学告知文叔,勿复再念,实非妾之负心,只为缘浅命乖,不能续琴瑟前期!”
“哎!”韩兆一脸懊悔,宽慰小妹几句后,唉声叹气出门而去。
逐贫居,雅室。
任延用餐饭时,只瞧见朱佑和邓禹,未见到刘秀,小伙子本想问韩姊姊何时归来,多日未见之下,心中也十分想念。
奈何罗阳不在,任延吃完饭后,逡巡片刻便告辞回去了。
朱佑和邓禹在雅室中与侯昌闲话。方才询问罗阳去向,侯昌言语模糊,直等任延走后,才告知二人,刘文叔在驴棚等候,用过饭后让二人自去找他!
罗阳已经交代过侯昌,韩千千定亲之事不要让外人知晓,小二处也叮嘱了,不要乱讲。
等朱佑和邓禹来到驴棚,来福将二人请进账房。罗阳坐在几案前,一盏油灯正忽明忽暗摇曳不定,照得罗阳脸上阴晴不定。
这账房是今年开春修造起来的。驴棚生意火爆,竹简记录的信息与日俱增,两间房舍堆放不下,且十分影响生活起居,所以今年春时趁扩建驴棚,一并造了这间账房。将竹简都挪了过来,打眼望去几个书架上堆满竹简,规模颇盛。
正对房门的墙角处摆着几案,用作平日总算账目。邓禹走进来,将灯花挑了,开口问道:“兄长,今日未去逐贫居,可是驴棚出了事情?”说着与朱佑一起坐下。
罗阳此刻脸上看不出喜怒,开口道:“韩千千定亲了!”
“哦?”邓禹与朱佑皆是一愣。
“兄长此话当真,韩姊姊怎会定亲?与何人定亲?”邓禹急切问道,不自觉间姊姊二字便也脱口而出。
“隐太子四子,功崇公王宗。”罗阳开口道。
“哦?怎会与功崇公勾连,婚事乃陛下所赐乎?”朱佑不解的问道。
朱佑不知道王宗已有妻室,更不知道其妻冯氏已死。按道理讲,韩千千的身份与王宗还是有差距的,姊夫虽为崇新公,含金量自不可同日而语。
更何况还差着一层关系,韩市丞在豪门大族眼中,只被认作引车翻浆的暴发户。虽然偶有豪门与庶民子结亲,但只在少数,多数还是豪门间互相联姻。
此刻听说韩千千与王崇定亲,朱佑一时间有些纳闷。
罗阳见朱佑疑惑,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本如此!自隐太子死后,皇帝陛下对王宇遗下六子多有宽纵,且各有封赏。王宗行事乖戾,在坊间多有传闻。其妻冯氏原来是忧惧而亡,若是韩千千嫁与王宗之门,岂能好活。”朱佑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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