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岩饶有兴趣地听着孟昉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刚才的所见所闻。
孟昉又一次在幻觉中见到了外星人。不过准确地说,是一群拥有智慧的节肢动物。
这些昆虫看起来有些像是螳螂,但头部尺寸明显要大得多。身上共有八足,四只足用以行走,另外四只则起到手的作用。自身会蜕壳,而蜕下的壳会被它们作为重复利用的材料,用以打造工具或者外套。
虫子们的城市建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宏大的蚁穴,出入口繁多且立体,建筑的内部和外部都布满了可供攀爬和悬挂的设施,借此螳螂们可以轻而易举地爬上建筑物的最顶层。尽管也有类似电梯的装置,但却十分缓慢,完全比不上螳螂们自己爬行的速度。
螳螂文明已经发展到了工业革命早期的蒸汽时代。它们独具匠心地发明了一种很有自己种群特色的铁路系统,火车的设计极其类似蜈蚣步态的多节联动方式,每节车厢都配备有独立的动力单元。不过大多数时间,它们乘坐的依然是类似马车的交通工具,只不过拉车的不是马,而是一种拥有浓密皮毛和六条强壮肢体的哺乳动物。
听到这里,史岩忍不住讪笑起来。虫子进化成智慧生物,而哺乳动物变成了它们的坐骑。这样的文明......匪夷所思却又令人有些向往。
“没了,就这些。”孟昉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很有意思,孟博士。”
史岩关上录音笔,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他今天忘记带水壶了,又因为孟昉整个上午一直陷入在幻境中,自己必须看守在旁边也没时间回去拿,几个小时滴水未进导致他的喉咙都有点沙哑。
按照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的经验,史岩知道孟昉根本不会在意他的感受。这不是因为对方对自己有恶意,而是孟昉这个人对待任何人都是漠不关心的态度。想讨水喝,那得自己主动开口。
“孟博士,您这里有杯子吗?我今天忘带水壶了,有点渴。”
“没有。”孟昉想都没想就立刻回答道,“我没有一次性杯子,喝水的杯子也只有我自己这个。”
不过,史岩早就注意到孟昉的桌子上除了她正在用的那只纯白色陶瓷水杯外,还放着一只淡蓝色陶瓷杯。杯子看起来很干净,连杯口和把手上都没有一点灰尘。
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只见过孟昉用白色杯子喝水,从来没见过她用蓝色杯子。
“孟博士,我可以用那个杯子吗?”史岩看向蓝色杯子,“用完我会给您洗干净送......”
“不行。”还没等自己说完,孟昉就不假思索地断然拒绝道,“这个不能给你用。”
被对方如此快速回绝的史岩有些尴尬,再一看孟昉那张不知何时又冷了几分的脸色,本想询问原因的话语也咽回了肚子,只得随口转移话题道,“您现在也能初步居家办公了,为什么还把那个徐助理给开了?我听说他还挺有能力的。”
孟昉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驳斥道,“他不行。”
又被硬生生怼回来的史岩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屁股下坐着的这把椅子也是史岩自己带来的。
最早来到孟昉的房间想要坐下交谈时,史岩发现整个房间只有一只椅子,而在墙角则闲置着一把折叠椅。于是他便主动地把那只折叠椅搬过来,然而刚一落座,史岩就察觉到孟昉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了他身上。
更为微妙的是,史岩总有种感觉,孟昉实际上注视的是他身下的这把折叠椅。
到后来,史岩实在受不了对方那要杀人一样的目光,第二天就自带了把椅子放在房间门外。
孟昉那纤长的颈部上挂着一条链子。而史岩清楚地知道,在链子下方垂吊着的是一颗琥珀挂坠。
根据自己来到研究所后掌握的信息可知,在研究所上一次被攻击时,孟昉的助手周子力为了取回存放在办公室的资料而死于非命。
关于两人之间的关系,鉴于孟昉当时经常头痛无法正常上班,周子力不得不频繁前往其住所汇报工作并与之协同处理事务。因此,旁人难以确切判断他们之间仅仅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亦或是存在着更深层次的联系。
然而结合自己搜集到的一些坊间传闻,以及孟昉毫不留情地开除继任者徐助理来看,周子力与孟昉的关系似乎并不单纯,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明确达到恋人的阶段。
只是,两人还没来得及确定关系,其中一人就意外身亡,这样的结局似乎要更残酷一些。
史岩不是心理学专家,但他依稀记得是有这么个说法: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着好感时,却由于种种原因未能正式建立恋爱关系,而在其中一人突然去世后,生者会选择性地记忆并放大逝者美好的一面。这是因为人们往往倾向于通过美化回忆来处理失去的痛苦,并以此作为对无法实现可能性的一种补偿心理机制。
只不过,这种心态所造成的影响在本来就对人类没什么兴趣的孟昉身上体现得更为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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