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名傲翻身上马，飞奔而去，几名侍卫跟在后面，快速赶上。

刚才侍卫说曹姑娘去了王公子府上有半天了，还没出来。天都快黑了，难道是要留在那里吃饭吗？她知道不知道自己吃饭的样子十分可爱引人侧目？不会还要喝酒吧？！那怎么行，她喝了酒就会撒娇胡闹，哪个男子抵抗得了她那娇气的模样？

连山楂都知道王瑞阳看笑笑的眼神不清白，她怎么能如此不防备！难道她也有什么别的心思？洛名傲越想越不淡定，哪里还坐得住，只恨不得马上冲过去亲自将人抓回来。

……

小野确实是吃过午饭就去看王瑞阳了。

王瑞阳的病，与她原来诊断的不一样了。

他眼中似乎有无尽的悲伤。

小野伸出手给他诊脉，王瑞阳却反将她的手握住，又如同摸着什么滚烫的东西一般立马放开。

他痴痴地望着小野，眼都不舍得眨。什么也没有说，又似乎把什么话都说了。

牛婶在一旁看得心里一突一突的，心想着以后再也不能让姑娘来给他看诊了。

小野也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又移开了目光。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面色如常地将手指搭在他的寸口，给他把脉。

她知道这是心病。

她却不能以身做药。

给王瑞阳开完药方，小野开口道：“瑞阳哥，我们聊聊吧。”

王瑞阳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牛婶，笑得有些惨淡：“你不用说，我也明白的。”

那个人的身份如此尊贵，曹姑娘一个弱女子，除了顺从，别无选择。他理解她的无路可逃，也为自己的无能为力痛苦不已。

“这么说吧，你这病，我光开药是没用的，还得上锅鸡汤。”小野看他脸色就知道他不明白。

王瑞阳不明所以。

“这世上有两种事情，我是最不愿劳神的。一种是身不由己的事情，另一种是无能为力的事情。”小野说道。“我希望你也不要为这样的事情劳神。”

上头嘛，她懂，过段时间就好了。

王瑞阳沉默着。

确实身不由己，确实无能为力。

“瑞阳哥，你知道么，曾经我也觉得平安富足是人间常态，人人唾手可得，后来却发现原来还有人吃饱穿暖都难以企及。现在我信命，命运不会把所有的好处，或者所有的苦难都安排给同一个人，总是一些苦头搭着一些甜头。没人想吃苦，但不吃苦就会尝不出甜来。”

“我现在很珍惜眼下的生活，我希望你也别光顾着难咽的苦味，得多想想生活中的甜。”

“你知道我觉得什么是甜么？我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哪怕旁人看着苦，我自己也会觉着甜。”

小野跟他说起自己的规划。遥远、漫长，她却十分笃定的规划。

小野向来觉得男人不如事业重要。所以她的规划无关儿女情长，只有医者心中的万世苍生。而且她觉得王瑞阳也该干点正经事，闲着更容易被困在牛角尖里出不来。

再说，这跟众生与传承相比，算多大点事嘛？

王瑞阳听着，从不解，到震惊，也有点羞愧，仿佛是重新认识了她。明明他是年长的那一个，又是男子，曹姑娘却活得比他活得通透，想得深远。

早些日子他苦恼着如何让家里人接受她，许她正妻之位，交她掌管中馈，成为他院中的女主人，近日来又深觉得自己不自量力，根本帮不到她半点，更不要说其他。

现在却是懂了，曹姑娘对家宅后院的身份和地位根本没兴趣，她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听起来不像是得到什么，而是付出，也就是她所说的价值。

王瑞阳读过圣贤书，也写过许多关于家国天下的文章，却从未像她那样想过一个人可以通过“仁爱”实现自身的价值。这哪里是一个姑娘的思想，这是家里请来教他的大儒也不曾说过的话呀！

他一时消化不了她这样令人震惊的想法。

小野觉得没有什么，女子和男子，谁都可以有抱负。她太需要王瑞阳这样的伙伴，所以不管说不说得通，她总得努力去试试看。

这一聊，就聊了一下午。

山楂在门外等到天都快黑了，也不见曹姑娘出来，只得通知暗卫去告知殿下。

洛名傲赶到太白街时，小野的马车刚刚走出巷口。他掀开车帘，见她安安稳稳地靠在牛婶身上，没吃饭，也没喝酒，这才放下了心。

晚上，牛婶将下午两人所说的话，大差不差地转给了洛名傲。

洛名傲听罢，沉思良久。一会眉头紧皱，一会又舒心微笑。

他从未想过笑笑心中有这样的抱负，又感叹她不愧是他心悦的女子。

她赚钱是因为想开医学院，教更多人医术，为了仁济苍生、后继有人？

太医院的提点也不会有这样疯狂的想法吧。天下哪个医学名家将医术视为祖传之秘，甚至传男不传女，她倒好，一身医术到底高到什么地步，他不是很确定，但她的心比天高，这一点看来是确凿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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