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婵真愣愣看着眼前面若冠玉的男子,若非下巴上传来的疼痛是那么的清晰,她几乎都要以为她是在做梦了。
就算是做梦,这梦也过于离谱了。
崔衡眉眼低垂,黝黑的眸子凝望着她的脸,似乎是要将她的模样深深刻入他的心。
他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改为用手掌轻轻捧着她的脸颊,摩挲着,爱抚着。
柳婵真能清楚的数清他鸦青色的长睫和感受着他清浅的鼻息,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柳婵真以为他会吻下来。
她想说话却被崔衡的微凉的手指抵住了唇,她的目光迎着他的目光,直直撞入那双黝黑的眸中。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认真地打量他,纯黑的眸中闪烁着点点星光,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不知是不是因为她。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在这儿和她说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他想说什么?
说她言而无信,说她沾花惹草?
“我后悔了。”
“你跟我走好不好?”
“我们一起去江宁。”
崔衡说完,缓缓松开抵着她唇的手,素来沉稳的他眼中竟多了几分慌乱与忐忑,狭长的桃花眼一瞬不移地盯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柳婵真定了定,过了良久,她垂下头低声道,“表哥也说过永远不会喜欢我,现在呢?”
既然大家都变了,他又有什么理由来指责她说话不算数呢?
柳婵真说着,又缓缓抬头看着面前清隽如画的银发青年,“表哥,时移世易,你的心会变,我的心也会变。”
崔衡轻笑一声,眼泪却顺着眼尾滑落,“所以你的心变了,你现在喜欢的人是他?”
柳婵真别过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表哥还是出去吧,今日是我与司公子的新婚夜,表哥实在不该出现在这里。”
什么是应该?什么又是不该?
他现在已经分不清了,他只想带她离开这儿。
“我今日来就没想着一个人走。”崔衡说着握住了她的手,说,“我会带你离开这儿,然后给子逸请罪。”
柳婵真用力抽出自己的手,道,“我不愿走。”
崔衡的面色蓦地一白,一室幽香中悄然夹杂了几分蔓延的血腥味。
“表哥,我知道你也不会这么做。”
柳婵真仰头望他,眼中含着一捧热泪,“你不会勉强我,也不会做对不起司云华的事。”
司云华就在前院招待来宾,她刚牵着他的手一起拜过了天地,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弃司云华而去?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崔衡轻笑着退后几步,如玉的面容上再不复从前的温润平静,眼底是一片荒芜的苍凉。
他得到答案了。
可这个答案却宛若寒冬腊月的寒风,一柄尖利的刀。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他再也等不到她的下一次表白,再也没有机会拥有她。
其实她说得没错,他能走到这里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勇气与不理智。
蓝基以为他疯了,以为他会学邵焱。
但其实只有她看懂了他。
他不是邵焱,到底做不来强逼她的事。
他看着她笑,眼角却是再也止不住的泪,他近乎卑微地问,“我能抱抱你吗?”
“最后一次。”
柳婵真浅浅地笑着,“妹出闺门哥来背,我没有亲兄弟,今日我出嫁时若表哥在,本该是由表哥背我出门的。”
“现在补上也不迟。”
崔衡扬了扬唇角,声音有几分沙哑,“好。”
当初他以兄妹的名义拒绝她,如今她又以兄妹的名义成全她。
崔衡走得很慢很慢,明明只有寥寥数步,他却仿佛走了一个世纪,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时间在此时此刻静止,他就这么看着她就好。
可脚下的路只有寥寥几米,他再慢,也终究是走到了头。
崔衡止住泪意,如画的眉眼缓缓舒展如同一副铺开的水墨画,清隽俊雅,柳婵真定定瞧着他,仿佛又回到她第一次在侯府门口看见他的模样,他清隽俊雅,玉质仙姿,眉眼含笑地朝她走来,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她和母亲的难题。
他的手虚虚的穿过她的腰身,停在她的背部,他们看似是在拥抱可中间却留了两指宽的缝隙,她恍惚间听见他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对不起。”
柳婵真的心微微一颤,她知道他是在为上一次的事道歉。
她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往日乌黑的发如今却如同霜雪,消瘦颀长的背影消失在浓浓夜色中,再不见其痕迹,就像是天亮后那消失不见的露。
过了许久,杏桃终于回来了。
她先是仔细看了一遍柳婵真,确认她没什么事后,方为她重新盖上了喜帕。
杏桃只要一想到刚刚突然出现在喜房的崔衡,还是会后怕不已。
侯爷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头发还变成白色的了……
刚刚柳婵真盖着喜帕瞧不见崔衡的神色,可她却瞧得真真的。
侯爷那会的神色是真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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