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玄，我不会让你死的。”龙青枫将守心石塞在紫玄的手中，并紧紧握住他的手，他在赌，守心石中的灵力一定能够抵抗神器中蕴含的神力。

可自己炼化的金丹又能坚持多久？以神帝的实力，勘破那颗“守心石”的真假只会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即便活下来，面对神界之上的神明，他所要做的，真的能成功吗？

而这次以自身金丹为筹码救下的紫玄，在下一次还能护得住他吗？

龙莫道又怎会不知这些，因此他才不明白龙青枫为什么宁可毁了自己，也不愿意交出守心石，只是因为这个是龙淮留给他的生辰礼吗？

他只不过是困在一颗破石头里的灵魂而已，流落在外千百年，就算是转于他手，他也还是他。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因为他而死去的人已经多得数不胜数。

“真是狼狈啊。”

耳边响起一声轻叹，金光四射之下，龙青枫抬眼，看到了一个男人一步步向他走来。

“瑾浩？”

龙青枫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瑾浩，他比他印象中时候身上的鬼气多了几分，也老成了几分，大家都说他下山许久，这次试炼也不会回来，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剑门中？

那些四射的金光穿透了他的躯体，就如同穿透过空气一般，伤不了他半分。

“原来当时的你能杀死鬼村的鬼物，是因为身边有他在。现在的你能看到我也是因为他吗？”瑾浩看着龙青枫，意指着始终在他身侧的龙莫道，“我当时就在想，你身上没有一丝鬼气，不是亡灵师，又怎么看得见鬼魅，救得了鬼村。”

“你，看得见他？”

“是的，现在看见了。”瑾浩环顾四周，喃喃自语，“只是没想到，我只不过离开数月，这养育我的地方，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

“龙青枫，一命还一命，很公平的对吧。”

龙青枫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话来，他看到瑾浩伸出的手变得透明，似乎明白瑾浩究竟想做什么。

他有太多话想问了。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

“吾以吾命开启冥河之境。”瑾浩神色充满悲伤，他的指尖点在龙青枫的眉心上，金光乍现，“既然你身边有他在，我就不怕你会死在冥界了。”

那一瞬，时间仿佛静止，龙青枫听到了身边无数亡灵的悲鸣，他眼中所能看到的环境仍是漆黑一片，但慢慢地，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群人。

他们就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龙青枫。

“阿爹！阿娘！”即便对方只剩下一道轮廓，龙青枫也绝不会认错，他跌跌撞撞想跑到他们面前，可两者之间的距离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拉近。

他们深深望着龙青枫，身影却在慢慢消去，紧接着，他的面前又出现了许多逐渐远去的背影，那些背影极其熟悉，无一不是曾经与龙青枫一同习武的剑门弟子。

“龙青枫，好好活着吧。”

“剑门不会因为你覆灭，它会在你手中再度新生。”

龙青枫听到了很多人的声音，这些声音无比熟悉，即便混杂在一起，他也能分辨出是谁的声音，可他们离龙青枫很远，就是连声音，都是无比的虚无缥缈。

“阿枫。”

一声轻唤，龙青枫猛然回头，紫玄分明就在自己身后，可他竟没有一丝察觉。

“阿玄？”龙青枫快步走上前去，“你怎么也在这里？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龙青枫有些茫然，他仿佛置身在一处虚空之中，他甚至怀疑自己陷入了神帝的某种幻境，所以才能见到那些本应该已经死去的人。

紫玄拉起龙青枫的手，将一个东西塞回了他的手中。

“阿枫，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紫玄的声音也变得缥缈，“若我身死，你不必寻，若我尚活，你亦不必寻，我一定会来找你。”

“阿玄，你要去哪？”龙青枫意识到紫玄就要离开，伸手便想要将其抓住，却不曾想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往前踉跄两步，再一回头，已然不见了他的身影。

可手中的冰凉感真切，分明就是不久前他塞给紫玄保命护身的守心石。

不等他回过神，脚下的地面突然消失，龙青枫感觉到自己整个人坠落到一片死水中，他下意识想使用灵力平稳住自己的身体，可刚掐法诀，便感觉到了自己体内一潭死水，毫无灵气波澜。

他差点忘记了——自己已经失去一半的仙人之姿。

他无法浮出水面，水底似乎有无数双手拉扯着他的脚腕，耳边的悲鸣变得多而嘈杂，那些声音仿佛要钻进他的脑子，侵占他的身体。

他想睁开眼睛，看看水中到底是谁在说话，但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眼睛看不见，还是这水流中本就一片漆黑，他只能听到声声不甘的哭泣。

“若我那日牵紧小妹的手，她就不会被人带走了……”

“我想回家……”

“姐姐，姐姐在哪里？”

“我好痛，好痛，好想死……不，我不想死，我还要带钱回家找爹爹……”

数不尽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但只要细听，便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龙青枫感受到身边这些声音的痛苦、不甘、悔恨……这些亡灵，是因为存有执念被困在了这里吗？

“是生命的味道！”

“是活人！”

“我要他的躯体！”

“我要出去！”

“我想离开这里！”

那些声音突然变得无比亢奋，在这无边的黑暗中，龙青枫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穿透了他的身体，被一片冰凉裹挟，那些东西越来越多，龙青枫感觉到了遍体的冰寒，他缓缓睁开眼，眼前是一片血雾。

是血……

是谁受伤了？

然而，他感觉到自己连再睁眼和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无法挣扎，任由自己落入无边的黑暗，

他知晓。

他将迎来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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