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夫人啐了他一口:
“你闭嘴吧!有你什么事?女儿的亲事,用不着你管,但凡你插手都没好事!”
丁知府心塞,今天是他第三回挨夫人骂了。
最近不知怎么的,原先温和娴淑的夫人,变得十分泼辣不近人情。
不再对他嘘寒问暖不说,偶尔讲两句,还夹枪带棒的。
母女俩说起小话,也不带他,净说些什么养鸡养鸭做什么粉的生意经。
他是听也听不懂,站在一旁,倒像个多余的。
她们若是不谈生意经了,他更心烦。
因为,她们会聊成婚的细节!
丁知府虽然对丁春仪关心甚少,但膝下毕竟也只有这么个女儿,还是有点挂心的。
一想到独女竟然要嫁给一个庄稼汉,心里真难受得很。
更不要说,平时遇见的官宦同僚以及商贾大户,大家都知道他女儿嫁得不好,他简直抬不起头。
还不如打发回老家做姑子来得清净呢。
丁知府恹恹地离了房,在庭院里随意走走,散散胸中的郁结之气。
却正好经过张恒义屋子外头,听见他和张小竹两个在打算盘,跟桂如月汇报营收。
“……天气冷,萝卜是减产了,不过明年的银子预收了部分,拢共五十二两……”
“……大棚蔬菜倒是卖得好,日头冷,价钱贵,第一批就买了一百三十三两……”
“……前儿跟风月酒楼结了竹林鸡和清溪鸭的款项,进账二百五十八两……”
“……估摸着,明年这几个生意的营收,能有一千多两……”
丁知府目瞪口呆,他没听错吧?
这五十两又一百两又二百两的,比他当知府的俸禄,简直多得多得多。
不能够啊,这姓桂的不就是个庄稼人家吗?
他不由得盘算了一下自己的资产。
其实,他是家道中落的世家子弟,若不是当年夫人侯氏下嫁,丁家如今的日子,还不知怎么个寒酸法呢。
为官多年,他手里,也不过几个要死不活的铺子。
一年下来,营收不到三百!
吃软饭的丁知府抑郁了。
他又探头一看,张恒义正在桂如月面前念账本。
高是真的高,身段挺拔,倒是有个好模样。
样貌嘛,长得黑,不如自己。
但也勉强可以入眼。
至于气质……行吧,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庄稼户的土气,尚算进退有度,沉稳大气。
仔细挑挑角度,也是可以配春仪的了。
丁知府的心舒坦了些。
然而他一松懈,就被屋里的人察觉到。
“丁大人!”桂如月一眼瞧见了他,热情地说:“快屋里坐!”
偷听墙角被发现,丁知府尴尬地咳了一声,只好装作没事人似的走进去。
细细一看,他又觉得张恒义不顺眼了。
“夫人,有一句话,我不得不说。”
丁知府摆足了官老爷的架子,瓮声瓮气地说。
“以你们这农耕的身家,与我女儿实在不配,春仪嫁与你儿是无奈之举。”
“你若有心,且听我一句劝。”
“让你儿子别再种什么菜,到我这儿,当个小吏罢了!”
桂如月等未料他会说这个,有些愣住。
张恒义当即说:
“岳父大人,小胥只喜侍弄田间地头,恐难从命。”
丁知府生气:
“说什么会对我女儿好,如今我特特为你谋划好前程,你却不依。你就是这样对我女儿好的?”
“别叫我岳父,尚未成婚就顶撞起我来了,成婚后那还了得!”
他气得把茶盏砰地放回桌面。
张小竹人小,被吓了一跳,赶紧寻了个由头离去。
屋里仅剩桂如月和张恒义。
桂如月找补道:
“丁大人,何须动怒,小儿确实不善从仕,纵然勉强,也不过浪费了你的好意。不若让他做喜欢的去,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日有大成就也未可知。”
丁知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一个种菜的,能有什么大成就?”
桂如月微笑:
“当今圣上最重农桑,耕种关乎国本,若是汉州在这方面有功绩,想必大人也能更进一步。”
丁知府兴趣缺缺:
“什么意思?你要说便说,能有什么功绩,也值得你打哑谜。”
他的态度甚是无礼,张恒义有些看不下去,想说什么,但被桂如月拦住。
桂如月仍是好声好气:
“汉州水系丰沛,有水土优势,本可为我大威朝粮仓。然数十年来,汉州种粮收成欠佳,着实可惜。”
“你这是在怪本官碌碌无为?”丁知府动怒。
桂如月笑着摇摇头:
“农桑本是专业事,莫说大人,哪怕是当朝丞相,哪里懂得如何种田种地。此时须得精专之人潜心研究。而我儿恒义,近来正在推进此事。”
这娘子虽然是个乡野妇人,倒有些见地。丁知府心想。
农是国之根本,大威朝确实是重农桑,许多地方官员的政绩考核种,粮税便是浓重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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