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沉把虞九霄送回帐篷，小心地将他放倒在充气床垫上。展开旁边的法兰绒毯子，给他盖上，虽然沙市在热带，夜里露营毕竟还是会怕着凉。

他看着虞九霄的睡颜，真是乖巧又好看啊，忍住低头去亲吻他嘴唇的冲动，偷偷地在他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为什么你会说出那么无情的话？既然你说我们绝无可能，为什么今晚你喝醉了却会选择靠近我？虞九霄，你是不是欲擒故纵到了一种驾轻就熟的地步了？”秦夜沉俯身在虞九霄耳边说道。

而此刻虞九霄似乎睡得很熟。

虞九霄的帐篷位置选的很好，是属于最前排面朝大海的那个位置。秦夜沉坐在他的帐篷里，仰望着天空上的星星，他忽然不想走了，只想留在这方小小的帐篷里守护一个人。

他对着天空自嘲的笑笑，微哑的嗓音带着苦涩的语调说道：“你说什么前世今生，我一个字也不相信。如果有前世，我怎麽可能会杀你？如果真的有前世，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只因你的一面之词，就否定了我们之间的所有可能性，你不觉得这对我很不公平吗？虞九霄？”

他回头去望睡着的那个人。结果对上了一双水色氤氲的双眼。

“你醒了？”秦夜沉惊讶地问。

虞九霄迷迷糊糊的样子不像是清醒的。他看清楚秦夜沉的脸后，先是一愣，然后笑了一下，平日里清贵冷静的一张脸因为酒精的作用染上了些许红晕，因此显得尤为妩媚深情。

他像是试探似的轻轻喊了一声：“夜沉哥哥？”

秦夜沉心中一动，竟然听出了点温柔缱绻的味道来。这是第三次听到这个称呼。在他所谓的前世里，虞九霄一直是这么称呼秦夜沉的？他忽然生出点莫名其妙的醋意来。

“嗯。我在。”秦夜沉回答。

“你怎么会在这里？”虞九霄撑着手臂坐了起来。依然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双眼专注地盯着秦夜沉：“你也穿越过来了吗？统一九州之后你不是应该很快乐吗？坐上帝王之位的感觉怎么样？”

秦夜沉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虽然望着自己在说话，但分明是把他当成了前世的那个人。正想开口提醒他，却听到虞九霄继续说道：

“从松阳书院开始，我们的理想就不一样。你想要九州大同，让天下一统。而我只想守护好虞都的百姓过好当下的生活。所以松阳老师说你才堪为人皇。我知道九州的局势动荡，每个诸侯国都想称霸天下，不是秦国也会有别的国家。所以我来到这里之后也想通了，九州一统是大势所趋，我和我父王不过是做徒劳的抵抗罢了。”

夜色下光线模糊，狭小的帐篷里，秦夜沉大气也不敢出，生怕错过虞九霄说的任何一个字。

他用一种从未有过的亲昵语气说道：“你以前总说我妇人之仁，我承认，但是我就是讨厌战争。但你若劝我不战而降，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我有我的坚持和骄傲。所以虞都之战也是必然。被你打败，我很不甘，被你杀死，我也恨过。”

少年的双眼通红。

“但是，怎么办呐？我现在还是很想你。我在这个世界很孤独，再也没有一个人像可以你一样陪着我了。他们都不是你，在中都陪我度过无数个黑夜的你，在松阳书院陪我读书练武给我讲天下大道的你，杀伐果断用兵如神手下毫不留情的你。秦夜沉？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我也不想记得啊，如果什么都不记得该多好，如果什么都不记得……”

他的语气和神情都像是在说梦话，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秦夜沉定睛一看，虞九霄似乎在克制和忍耐，此刻他脸上又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掉下来，额头上的头发都被汗湿了。

“虞九霄？你又发作了？”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秦夜沉焦急的问道，他拿出纸巾不断的擦拭他额头的汗水。

没有用，虞九霄疼的腰都直不起来。

秦夜沉急得直接把人搂进怀里，把他的头搁在自己肩头说道：“我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也不管你是否把我当成你说的前世那个人，都无所谓了。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受这个病痛的折磨了。”

慢慢感受怀里的人从疼到发颤到慢慢平复下来。秦夜沉抱的很用力，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人的在意程度已经远远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虞九霄终于缓了过来，这一遭下来，酒意也清醒的差不多了。他推开了秦夜沉，花了三秒钟弄清楚现在的状况，然后好看的淡色嘴唇吐出让秦夜沉心冷的话:

"秦夜沉？你怎么会在我帐篷里？”

很好，用过即弃，又翻脸不认人了。秦夜沉心道，恨恨地捏紧了拳头。但是怎么办呢？如果前世真的是自己欠他太多，那么这辈子只能用来还债了。

“你刚才晚餐的时候喝多了醉倒了，然后让我送你回帐篷。”秦夜沉简单地陈述了一下事实。

虞九霄似乎遭到当头一棒，猛地睁大眼睛，问道：“我让你送的？！”

秦夜沉点头：“千真万确，不信你问裴宇斐他们。”

虞九霄像是做错事一般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低头不敢看秦夜沉，似乎在努力回忆刚发生的事情，然后慢慢抬眼看向他，试探着问道：“我，我刚才是不是跟你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他的表情很不安，像一只被猎人逮住的幼兽，惶惑而紧张。

秦夜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刚才把自己当做了前世的秦夜沉，还表露了自己的心迹：即使被那个人灭国、亲手杀死，还是不愿意恨他，甚至还在想念他。那么前一天说的那些狠话又算什么呢？什么无法跟灭国仇人谈情说爱，自己明明就很爱前世的秦夜沉！

他忽然生出一点恶意来，想要故意逗弄他：“你刚才叫我夜沉哥哥。”

虞九霄瞳孔微缩，手不自觉攥成了拳头：“你听错了······”重新低下头去。

“虞九霄，前世你就爱上我了。如果你什么都不记得的话，就可以坦坦荡荡的和我在一起。”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秦夜沉抬起他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你刚刚没说完的后半句，是不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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