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只是梦，这不是真的。

桃娘惨白着脸瞪着那黑衣人，把眼珠子瞪得生疼，竭力想要看清楚他的脸。

然而诡异的是，她能听得到那心头血滴滴答答打到岩石上的声音，还有那黑衣人咀嚼的声音，但他的面目始终一团模糊，像被浓雾抹去了五官。

为什么？为什么她看不到他的脸？

是因为桐达直到死都没看清他的脸，所以她现在也看不到么？

桐达……

她又看向一动不动的桐达，另一个疑惑再次袭上心头――

利玛大巫说，桐达死于食人蛊。

她相信他没有撒谎，因为苗人中识蛊的人不少，更何况还有梅婆蓝婆菊婆这三个寨子里资历最老的养蛊人在，利玛大巫撒谎的话随时会被揭穿。

桐达被剜了心，就算接下来那黑衣人把她全吃掉……

桃娘按了按胃部，再次将呕意压下。

人啃的痕迹，跟食人蛊发作的痕迹铁定不会是一样的。方才她离桐达很近，近得完全可以看清桐达尸骨上密密粘着的绿色虫壳，那应该就是食人蛊的蛊虫了吧？

真正的尸虫干瘪后不会是那样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知道。

莫非，黑衣人先把桐达的心吃了，再施蛊毁尸灭迹？

那么，这黑衣人也是苗人？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桃娘浑然忘我地思索着，没有注意到那啃食的声音渐渐远去，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扭曲朦胧起来。

“桃娘！”

一声惊呼让她浑身一震，她回过神来，眨了眨眼，茫然地看着眼前众人。

“桃娘，你没事吧？”蓝凤面露担忧地将她拉开，离桐达的尸骨远远地，这才朝着其伽嫂横眉瞪眼：“其伽嫂，你怎么能动手推人？”

桃娘闻言，转头惊讶地看着蓝凤。

她被推倒，双手按在桐达头骨上后便到了那如梦如幻的雾境里，在那里亲眼目睹了桐达的被害过程――

她没有刻意去留意时间，但是她敢肯定，绝对不止一刻钟。

可是当她回到现实，蓝凤的表现明明白白地告诉她，那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或许那只是她的幻觉？

桃娘垂下头来，失神地看着自己并不娇嫩的双手。

是幻觉吧？

可是她为什么能看到，而看到的那一切又为什么那么真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伽嫂披头散发，疯狂的大笑再次打断了桃娘的沉思。

她抬起头来，正好对上那神情癫狂的妇人布满怨恨与恶毒的眼眸。

“哈哈哈，我要你给我女儿陪葬，陪葬哈哈哈……”

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再次往自己的双手看去，脸色微变。

“桃娘，你的手！”蓝凤低呼一声，正要拉起桃娘的手细看，桃娘却双手一收，缩了回去。

“别碰我，我应该是中毒了。”手部渐渐失去知觉的同时，她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唇也变得紧绷起来。

“你的唇也黑了……”蓝凤又惊又急，气急败坏地冲到其伽嫂面前，“快把解药交出来！”

竟有如此蛮不讲理又不择手段的妇人！在自己女儿尸骨上下毒，就为了害无辜的人！

“解药？哈哈，没有解药，没有！”

其伽嫂笑着笑着，忽然歪了歪头，那神情就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般天真烂漫，她看着桃娘道：“汉狗，你还不知道吧？你被人下了蛊，才会忘掉一切的呀！你眼前这些人，你以为她们是真心对你好？哈哈哈真是个傻子哟……”

“她在说什么？”桃娘吃力地转头问蓝凤。

“傻子哟……哈哈哈……”看到蓝凤等人不自在地别开双眼没有回那汉女的话，其伽嫂笑得更开心了。

不再理会众人，来到桐达的尸骨前，慈爱地抚着桐达的头骨，“桐达，阿娘让她下去陪你了，你开心吗？哈哈哈……”

她笑着将桐达的头骨抱在怀里，轻声哼起哄小娃娃睡觉的童谣来。

此时，众人终于意识到一件事，痛失爱女的其伽嫂，已经承受不了打击，疯了！

……

……

其伽嫂被人带了下去。

而桃娘已经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

“汪汪！”

毒素从双手而上，游走于她的全身筋脉之间。但毒未攻心，因此她的意识暂时还算清明，能看到蓝凤担忧的脸，也能听到阿布的声音。

她苦笑了一下。

在这个时候，阿布可别来舔她的手了，不然一起中毒可不能怨她啊……

眼前景物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蓦地，有一只大手放在了她的头顶，紧接着阵阵暖意从那只大手中传来。

这是……利玛大巫！

他是在帮她驱毒吗？

桃娘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源源不断地抽走，身体里密密麻麻灼烫翻滚的痛意也开始逐渐平息。

但所有的痛意并没有就此散去，仿佛想要找一个宣泄的出处，它们全部集中往她的胃涌去。

“噗——”

桃娘吐出一口乌黑又浓稠的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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