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支支吾吾了半天，他只得底气不足地道：“你也不要太杞人忧天了，说不定到时候女儿一切顺顺利利的，什么问题都不会有。你现在就想这么多，不应当。”
叶青苦着一张小脸，不知道该还在想着什么。
“娘子。”孕妇的情绪能影响腹中胎儿，他得好好开解她，不然任她一直抑郁下去可不是好事。因此他语重心长，“你别光想着那些不好的例子，你想想纪姑娘……若有一个纪姑娘那样的女儿……”
顿了顿，想起纪五福徒手拎起一根人腿骨的那一幕，艰难地咽了咽唾沫，昧着良心道：“纪姑娘胆大心细又仗义，多好！”
叶青点点头，“对，五福是真的很好！只要她在我身边，我总有一种无所畏惧所向披靡的感觉。”
这难道不是他这个丈夫才能给予她的感觉么……
有些醋意，公羊述把话从纪五福身上转移开来：“所以啊，那些生产时遇上问题的，指不定都是一些大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平时就窝在房中闷头绣花，身体自然不好。”
而他们的女儿自小习武，不会有那些问题的。
叶青闻言神色一松总算，被说服了，“相公，你说得有道理。”
“呼。”深知自己娘子平时容易钻牛角尖，这次居然三言两语就哄好了，公羊述也很是得意，“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娘子，若按你那样想，整日提心吊胆，什么时候是个头。”
“再说了人生下来就没有一生顺遂的，总得经历些波浪……”
叶青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嘴里低念着他的那一句“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脸上又显露一抹痛意，“孩子要是活不到一百岁怎么办？”
心好痛！
公羊述：“……”
…
…
殊不知，这厢的公羊述与叶青愁眉苦脸之际，另一头的李小蝶与武强也恰好聊到了这个问题。
李小蝶难得能出来一趟，心情甚好，好得就连自己身上的病都忘了，微笑着问道：“武大哥，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武强深思熟虑地想了一会儿，“生个女儿好。”
“为什么？”李小蝶不解，大部分男人不都想着要儿子？
武强面色微赧，“若是女儿一定像你一样好看。”
可李小蝶想起自己，却倏然没了笑容，“像我有什么好？这张脸，我做梦都想毁掉……又怎能生个女儿出来，让她走上与我一样的路？”
红颜是祸水，红颜也薄命。
武强牵起她的手，“那我还是想要个女儿。”
女儿长得像她，他就会忍不住想要宠，宠一辈子。
若是儿子嘛……
忍住不揍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这武强以往看起来木讷憨厚，后来怎么像一夕之间开窍了似的，嘴巴像涂了蜜……
直哄得人心里熨帖不已。
李小蝶透过帷帽的黑纱看他，只觉得那宽厚的肩膀让人感觉特别踏实。
如果在三年多以前，有人告诉她，她会心悦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拾骨匠人，她只会觉得那人见不得自己好，变着法子诅咒自己。
但如今……拾骨匠人又如何？起码他一片真心，待她如珠如宝……
“救命啊，救命啊，那边有人落水了！”
不远处的河边传来一阵喧哗，武强脸色一变，撒腿就跑……跑了两步后又赶紧回头，脚跟定在了她的身边，但双眼却不住地往河边看去，脖子伸得老长。
李小蝶知道他想去救人，但又答应了叶青必须寸步不离自己身边，所以才强忍着……
他正在为了她，压制着自己的一腔热血，压制着自己善良的本性。
她声音柔得像能滴出水来，“去吧，武大哥。”
“不行……这里人太多了，会碰撞到你的……”他急急地道，双眼仍不住往那边瞄。
李小蝶轻轻推了他一把，“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那岸边围着的都是妇孺之辈，没有会水的……人命关天，我就在这里，不往前凑便是。你快去。”
见死不救实在有悖祖训……武强陷入一片天人交战，又见李小蝶确实不打算往人群那边凑，还主动退了好几步，站在一棵无人的树荫下，看起来很是安全。
他一咬牙：“那，小蝶，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我很快回来！很快！”
说罢，边飞快地朝河边跑去，边三两下把脚上的鞋子踢掉，甚至来不及脱掉外衣，便一头扎进了水里。
李小蝶捡起他的破布鞋，无奈地笑了笑。
或许，她可以亲手为他做一双鞋子……就当感谢他对她的厚爱了。
“救上来了，救上来了！”
人群里，不知谁惊喜地大喊了一声。
武强救人的动作果然很快，才下水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将那落水之人从水里拖了上来，又手脚利落地将那人呛进去的水用膝盖顶了出来后，这才气喘吁吁地躺在岸边的草地上。
然而，背才刚沾到草地的地皮，又想起来李小蝶还在等着自己，一个鲤鱼打挺后一跃而起，撒开脚丫子奔向李小蝶。
“小蝶……”他压低了声音唤她，语气里因救人而起的的意气风发，让她轻易感受到了他的欢乐。“我把那人救下了。”
这不是他头一回救人，但确实头一回救得那么开心……是因为有她在一旁看着吗？
跳进水的那一瞬间，想起她的支持与鼓励，他便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气。
李小蝶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递了过去，也低声提醒他道：“胡子……快整理一下，你嘴上的假胡子快要掉了。”
武强赶紧用她的帕子按住嘴巴，尴尬地笑了一声，“哈哈！”
李小蝶道：“我们赶紧回去吧，这么冷的天气，我怕你着凉了。”
武强“嗯”了一声，心里暖烘烘的。
有人关心的感觉原来这么好……
二人正待转身离去之时，身后一夹杂着“呸呸呸”吐泥沙的声音叫住了武强，“多谢恩公相救……不知恩公高姓大名？”
武强浑身一僵，没有回头。
听到了那个声音，走在他前面的李小蝶也浑身一僵，无人看得到帷帽下她的脸刷地一下全白了，像被人定在原处，无法抬起腿来迈出步子。
“是你。”李小蝶低低地道。
她鼓励武强下水去救的人，竟然是他……
呵……真是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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