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恒又与张春仲两人说道:“你二人可在麋下书院四处逛逛,熟悉熟悉环境。”
张春仲笑着答应,崔红裳直接转头离开,对姓秦的话置若罔闻。
秦恒看着两人,一个倒退而走,满脸谄媚笑容,一个只留给自己一个背影的离开方式,无奈一笑,随后转头看向周奎,问道:“周督造,锻造署丁锻造当下是否也在麋下书院?”
周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帘微动,回答道:“这两日丁鳟丁大人未在麋下书院监工,下官听属下与锻造衙署的同僚闲谈,说是丁大人这几日忙着做新郎官,要迎娶第四房妾室,想必现在无法分心他顾,暂时脱不开身。”
说罢,又笑着补充一句:“都是男人,也在情理之中。少主可千万别责怪丁锻造,他这属于情有可原,并非有心因私废公。。”
周奎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年轻少主的脸色变化,见他在听了这话后,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不禁有些失望。
秦恒怎么会听不出周奎这番包藏祸心的言语,是那私心作祟,官场勾心斗角的小算计。
这里面的弯弯绕,他听了也只会当作没听见,懒得去理会。
今日他这趟麋下书院之行,可不仅仅是来看看书院的建成情况,以及赏赏沿路风景那么简单。
秦恒不再去看阁楼后窗余晖倾洒整座赤霞山的绝妙美景,他转身走到阁楼内供学子休憩看书的座椅位置坐下,然后一指对面的那张座椅,对恭敬站立一旁的周奎笑着说道:“周督造也坐,不必如此拘泥礼节。”
周奎脸上浮现出那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连连道谢后坐下。
在周奎坐下后,秦恒问了一些关于工事建造和锻造、铸造方面的事宜。
周奎并未多想,对于年轻少主的提问,有问必答,只是当少主问到关于锻造方面的问题,因为术业有专攻的原因,他所知有限,所以,能为少主解答的,他便告知,解答不了的,他就说他会向丁锻造询问答案后,再行告知少主。
秦恒听的频频点头,所问不多,基本上都是在围绕房屋建造用料,砖石精铁锻造成型后的坚固程度,修建假山园林、引流瀑布的具体实施,演武场器械的品秩高低,八大御、射等场地的配备等相关问题发问。
这些问题,有些就是周奎这位督造衙署督造官的强项,平日里安排人手做这些工序驾轻就熟,所以他回答起这些问题来,可谓张口便来,说到兴处,甚至还用手做着比划。
“引流瀑布导入假山,这里面涉及水源引流,山泉为佳……”
周奎正在绘声绘色描述引流瀑布至假山衔接的多道工序,口手并用,说的唾沫横飞。
当他一番引流瀑布的讲解完毕,再去看向那位年轻少主的时候,不知何时,那位今日一袭青衫的少主,已经收起满脸笑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双手拢袖倚靠在椅背上。
周奎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心里一突,有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果不其然,就见年轻少主慢悠悠坐直身子,双手依然拢在袖中,搁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古井无波地眼神看着他,过了良久,年轻少主才出声道:“听闻此次麋下书院修建,用了庆府库银共计二百八十万两,可依照周督造刚才所言的那些用料、人工,我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大概一百万两就顶天了,就算那些精石铁矿的费用昂贵,再划拨出五十万两白银,想来就算是北域最贵的苍山赤精石,也够了。
好,就算我一个外行,对你们建造、锻造、铸造不甚了解,预估有误,就再划拨出五十万两我不甚了解的费用。那么,我想请问一下周督造,还有八十万两白银,用在了什么地方?”
周奎虽然心生不详预感,但他却没怎么当回事,只当是自己做贼心虚,疑心太重。刚听着少主言语,他还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可听着听着,他的脸色陡然变得一片煞白,嘴唇轻颤,身体抖若筛糠。
他这会儿终于明白这位年轻少主的到来,不单单是来看看麋下书院那么简单,而是来兴师问罪,与他周奎秋后算账。
周奎猛然站起身,“噗通”一下跪在椅子旁边的地上,低垂着脑袋,声音颤抖夹杂着一丝愧疚在里面,重重喊了声“少主”,他也不辩解,也不在意那些来回搬运藏书的工人及他那些下属向他投来的异样目光。
秦恒对周奎的这一举动,视而不见,继续说道:“八十万两白银,荒城去年一年的赋税税收是多少,周督造你知道吗?”
周奎头埋的更低,也不知是没有脸面回答,还是不知如何作答,又或者不知这个问题的答案,反正他就是没有回答年轻少主的这个问题。
秦恒突然厉声喝道:“回答我。”
周奎战战兢兢答道:“荒城去年整年赋税税收共计一百四十万两白银。”
秦恒语气恢复平静,重复一句“一百四十万两白银”,然后再问:“那么,荒城寻常百姓家一年生计收入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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