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幅用铅笔勾勒的简笔画:一条鱼,肚子鼓鼓的,嘴里叼着个菱形的东西。画得很潦草,线条却用力极了,把纸都戳出了破洞。旁边用蓝黑墨水写着行歪歪扭扭的字:“在鱼肚子里,它会来找。”字迹边缘洇着水痕,像是写的时候手在发抖。
“这是……鱼符?”赵阳想起手札里的记载。
林婉儿没点头,也没摇头。她翻开手札的另一页,上面是李承道用朱砂画的鱼符图案:菱形的符牌上刻着三道扭曲的纹路,像三条纠缠的蛇,符牌边缘画着圈细密的锯齿,和日志里的简笔画几乎一模一样。“师父说,鱼符是镇水祟的阵眼。民国建坝的时候,从被淹的古村里挖出来的,一共两枚,一枚嵌在坝底阵眼,另一枚由守坝人保管。”
她的手指在“两枚”两个字上顿了顿:“但现在,两枚都不见了。”
赵阳突然想起什么,掀起袖子看向自己的手臂。昨天被水鬼拖拽的地方,赫然印着个青紫色的印记,形状和鱼符一模一样,三道蛇形纹路像是活的,在皮肤下游动着。他吓得差点把日志碰掉:“师姐,这……”
“水祟的印记。”林婉儿的脸色沉了下来,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三枚黑色的药丸,“师父留下的驱邪丹,你先吃了。这印记能引动水祟,得尽快想办法除掉。”
药丸带着股苦涩的艾草味,赵阳嚼都没嚼就咽了下去。喉咙里像是烧起来一样,一股热流顺着食道往下走,手臂上的印记果然不那么烫了,但青紫色却更深了,像块嵌在肉里的淤青。
就在这时,值班室的门被猛地撞开。老王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怀里抱着个湿漉漉的麻袋,身上的工装外套淌着水,头发黏在脸上,分不清是汗还是雾水。“找……找到了……”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把麻袋往桌上一摔,发出“咚”的闷响。
麻袋口散开着,露出里面的东西——是只生锈的铁盒子,和装日志的铁皮盒一模一样,只是锁扣已经被撬掉了。林婉儿打开盒盖,里面空荡荡的,只有盒底铺着的红绸布上,印着个菱形的印记,大小和鱼符正好吻合。
“这是……保管鱼符的盒子?”赵阳问。
老王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铁盒:“在……在坝顶的水塔里找到的。我儿子……我儿子当年就是管水塔的。”他突然抓住赵阳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没拿走鱼符!他肯定是藏起来了!日志里说‘在鱼肚子里’,那小子从小就爱跟我念叨,说翻水站像条大鱼……”
赵阳的胳膊被他抓得生疼,手臂上的鱼符印记突然又烫了起来,像是有根烧红的针在刺。他猛地甩开老王的手,后退半步撞在墙上,眼前突然闪过一片浑浊的水——无数只手从水里伸出来,抓着他的脚踝往下拖,那些手的指甲缝里都嵌着水草,掌心印着和他一样的青紫色印记。
“你看见什么了?”林婉儿扶住他,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水……水里有很多人。”赵阳的声音发颤,“他们都有这个印记。”
老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突然爬起来,踉跄着往值班室里间跑,嘴里念叨着:“不能看……谁都不能看……”林婉儿和赵阳对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里间比外间更暗,只有一扇小窗对着翻水口,窗玻璃上蒙着层厚厚的污垢,像是被人故意糊上的。老王正跪在墙角的木柜前,哆哆嗦嗦地掏着钥匙。那木柜是老式的樟木箱改的,柜门上刻着个模糊的“安”字,和玉佩上的字一模一样。
“这是我儿子的柜子。”老王打开柜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他失踪后,我就没再动过这里的东西。”
柜子里堆着些旧衣服和杂物,最底下压着个蓝色的布包。林婉儿把布包拿出来,解开一看,里面是本相册和几件少年人的玩意儿——弹弓、缺页的小说、还有个用硬纸板做的鱼形风筝,风筝尾巴上拴着根红绳,绳子末端系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个“安”字。
“王平安。”林婉儿念出木牌上的名字,“你儿子的名字。”
老王的嘴唇哆嗦着,没说话。赵阳翻着相册,里面大多是王平安的照片:小时候在坝上放风筝,十五岁穿着初中校服站在翻水站门口,十七岁拿着奖状笑的样子……最后一张照片是他失踪前拍的,穿着件的确良衬衫,站在翻水口前,手里举着个菱形的东西,阳光太刺眼,看不清是什么,只觉得那东西在照片里泛着冷光。
“这是……”赵阳的手指停在照片上。
林婉儿突然凑近,盯着照片里王平安的手腕。那里隐约能看见个青紫色的印记,形状和赵阳手臂上的鱼符印记一模一样。“他也有。”她的声音很沉,“十年前,他就被水祟盯上了。”
老王突然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哭声。那哭声像是被水泡过一样,沉闷而黏腻,听得人心里发堵。“是我……都是我害了他……”他哽咽着说,“那年他娘病重,要一大笔钱做手术。我没钱……他就偷了李道长留下的鱼符,说要去城里卖掉……我骂了他,说那是镇水的东西,动不得……可他说,等娘病好了,就把鱼符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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