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中央的破帘后面,隐约立着个穿戏服的人影,水红色的袄裙,裙摆拖在地上,沾着黑泥。林婉儿握紧罗盘,铜针疯狂转动,几乎要从盘面上跳出来。
李承道挥了挥拂尘,穗子扫过戏台前的台阶,扬起的灰尘里裹着些细小的白色颗粒。“是骨灰。”他沉声道,“有人在这里烧过东西。”
三人刚踏上戏台,就听见“吱呀”一声,那穿戏服的人影突然转了过来——竟是个假人,脸上涂着惨白的粉,嘴唇红得像血,眼睛是用黑纽扣缝的,正死死盯着他们。假人怀里抱着个破木箱,箱盖没盖严,露出里面的东西——十几具叠在一起的骸骨,有的头骨裂了缝,有的肋骨断成几截,颈骨处都有圈整齐的切口,像是被利器一刀割断。
“这些人……不是被活埋的。”林婉儿蹲下身,拿起一截骸骨细看,切口处光滑平整,“是被人杀了之后,再扔进这里的。”她突然注意到骸骨的手腕处,都缠着圈生锈的铁链,链环上刻着模糊的符文,“师父,这是咱们道门的锁魂链!”
李承道捻起链环上的符文,眉头紧锁:“是‘困灵符’,但刻反了,变成了‘养煞符’——有人故意用这链子锁住这些魂魄,让它们怨气不散,聚在戏楼里。”
赵阳突然指着假人背后的墙,那里用鲜血写着几行字,已经发黑干涸:“怜月歌声动鬼神,师兄妒火焚心魂。十五月圆血债偿,残帕为记索命来。”
“师兄?”林婉儿心里一动,“难道传说里苏怜月的师兄,就是杀她的凶手?”
“不止杀了她。”李承道走到后台,那里堆着些破烂的戏服,他从一件绣着牡丹的戏袍里掏出个小本子,纸页已经发黄发脆,“这是苏怜月的日记。”
日记里记着些戏班的琐事,直到最后几页,字迹变得潦草:“师兄又来逼我了,说只要我把《霓裳羽衣曲》的唱法给他,就放过我……他眼里的光好吓人,想要吃了我……”最后一页只画了个简笔画:一轮残月,下面压着半块丝帕。
“《霓裳羽衣曲》?”赵阳凑过来看,“是不是那首失传的名曲?”
林婉儿没说话,她正盯着假人怀里的木箱,箱底似乎有东西在动。她小心翼翼地掀开箱盖,突然从里面窜出只黑老鼠,吓得她猛地后退,撞在戏台的柱子上。柱子晃了晃,顶上落下些碎木片,其中一片掉在骸骨堆里,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下面有东西。”李承道用铜钱剑拨开骸骨,露出块松动的木板。掀开木板,下面是个地窖,黑得深不见底,隐约能听见水滴声,还有……女人的呜咽声。
赵阳点燃火把,往下照了照,地窖不深,里面堆着些陶罐,罐口封着布,布上印着和丝帕上一样的残月纹。他刚要下去,林婉儿突然拉住他:“等等,你看罐口的布。”
布上除了残月纹,还有几个针脚绣的小字:“刘记绣坊”。
“镇上的绣娘!”赵阳想起杂货铺掌柜说过,镇上只有一家绣坊,老板娘是个寡妇,姓刘,“说不定她知道些什么!”
就在这时,戏楼外突然传来哭声,和昨晚在客栈听到的一模一样,只是这次更近,仿佛就在戏台下面。李承道把铜钱剑横在胸前,低喝一声:“谁在装神弄鬼?”
哭声停了,过了片刻,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是我……刘瞎子。”
地窖口突然冒出个脑袋,是个瞎了只眼的老头,左眼戴着个黑布罩,右眼浑浊不堪,正死死盯着他们手里的日记:“那是……怜月师妹的本子?”
他手里拄着根竹杖,杖头雕着个小月亮,走路时一瘸一拐,右腿裤管空荡荡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掉了。
刘瞎子的竹杖在戏台木板上敲出空洞的响,像在数着谁的心跳。他右眼的浊泪混着灰往下淌,顺着脸上深刻的皱纹拐进黑布眼罩里,把那片布浸出个深色的圈。
“当年戏班三十七口,全死在那畜生手里。”他猛地攥紧竹杖,杖头的月亮雕纹嵌进掌心,“就因为怜月师妹不肯把《霓裳羽衣曲》的秘谱给他,就因为她唱得比他好!”
“那畜生是谁?”李承道的铜钱剑在袖中轻颤,红绳勒得他手腕发紧。
“班主的儿子,马文才。”刘瞎子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表面上文质彬彬,背地里用迷药、下泻药,什么阴损事都做得出。怜月师妹被他活埋那天,我躲在戏台柱子后面,眼睁睁看着他把半块残月帕塞进师妹嘴里——说要让她到了阴间都记着,是他赢了。”
赵阳突然指着刘瞎子的右腿:“你的腿……”
“被马文才放的狼狗咬的。”刘瞎子扯下空荡荡的裤管,露出半截狰狞的伤疤,肉像被啃过的烂木头,“他以为我死了,把我扔进沼泽,是怜月师妹的魂托梦给我,说往上游漂能活……”他突然抓住林婉儿的手腕,指节硌得她生疼,“你们手里的丝帕,是不是绣着缠枝纹?”
林婉儿把拼合的丝帕递过去。刘瞎子用枯瘦的手指摸着帕子,突然浑身发抖:“是真的……这是师妹亲手绣的,她总说残月不孤,缠枝相绕才得圆满……”他的右眼突然瞪得滚圆,“不对!这针脚不对,师妹绣的缠枝纹是顺时针转的,这上面是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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