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秤
青溪镇的秋雾总裹着股甜腥气,像刚熬化的猪油混了蜜。林婉儿蹲在巷尾那间紧锁的民房外,指尖捏着的黄符纸角被雾水浸得发潮,符上朱砂画的“镇煞纹”洇出淡红印子,像滴在纸上的血。
“就是这儿了?”身后传来赵阳的声音,他背着个半旧的帆布包,镜片上蒙着白汽,伸手推了推时,指节处那道童年被人用石头砸出的疤格外显眼。林婉儿没回头,只指了指民房木门缝——一缕淡青色粉末正顺着门缝往外飘,落在门槛上那只绣着牡丹的布鞋里。
那是周大婶女儿的鞋。三天前周大婶跪在百草堂门口,枯瘦的手攥着个掉漆的铁皮盒,盒里装着半管乳白色药膏,药膏表面结着层青霜,“我家阿玲用了这药,十天瘦了三十斤,昨天早上我喊她吃饭,推门就看见……就看见这双鞋,里面是空的!”老太太说到这儿,喉咙里发出像破风箱似的呜咽,从怀里掏出块碎木片,木片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符咒,边缘还沾着点青粉,“这是从她枕头底下找的,婉儿姑娘,你师父是道士,你一定知道这是啥!”
林婉儿当时就觉得头皮发麻——那木片上的符咒,和师父李承道藏在床底那只旧木箱上的纹路有几分像。可当她拿着木片去找师父时,那个平时总爱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的邋遢道士,却突然把烟杆往地上一摔,烟锅里的火星溅到她鞋边:“别碰这东西!也别去擦!”他说这话时,眼角的皱纹绷得笔直,左手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个青铜秤砣形状的物件,林婉儿跟着他学道三年,从没见他摘下来过。
此刻民房的门“吱呀”响了一声,不是风吹的,是门闩从里面被轻轻顶开。林婉儿猛地按住腰间的桃木剑,赵阳已经摸出帆布包里的罗盘,罗盘指针疯了似的转着圈,针尖指向房内,发出“嗡嗡”的震颤声。
“谁在里面?”赵阳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些,镜片后的眼睛盯着门缝里的黑暗。没有回应,只有一阵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里面抖衣服。林婉儿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摸出张“显形符”,指尖沾了点舌尖血,往符上一按,符纸瞬间燃起来,她抬手将火团往门内扔去——火光划过的瞬间,房内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倒抽一口冷气。
地上散落着七八件衣服,都是女人的,有连衣裙、衬衫,还有件粉色的睡衣,每件衣服都鼓鼓囊囊的,却没有一点重量感,像里面塞了团空气。最靠近门口的那件蓝布衫,领口处沾着些青粉,衣摆下还掉着根长发,而衣服的袖口,正缓缓往里凹陷,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里面攥紧。
“这是……皮囊?”赵阳的声音发颤,他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想去碰那件蓝布衫,却被林婉儿一把拉住。就在这时,那件蓝布衫突然动了,像是被什么东西裹着,往房内飘去,飘到墙角那只旧衣柜前时,衣柜门“咔嗒”一声开了,里面堆着更多空衣服,每件衣服的领口都对着门口,像无数个没有头的人,正“看”着他们。
“走!”林婉儿拽着赵阳转身就往外跑,刚跑到巷口,就看见周大婶站在雾里,老太太手里拿着个竹篮,篮里盖着块黑布,“婉儿姑娘,我……我又找到点东西。”她掀开黑布,里面是个小小的琉璃瓶,瓶里装着半瓶青粉,粉里沉着个极小的骨片,“这是从阿玲常去的后山采的,我昨天在那儿看见孙玉国的人,他们在埋东西……”
林婉儿接过琉璃瓶,瓶壁冰凉,她晃了晃瓶子,骨片在粉里撞出细碎的声响。突然,她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一看,巷尾那间民房的门口,不知何时飘着件白色的睡衣,睡衣的领口处,正对着她的方向,缓缓“咧开”一个弧度,像在笑。
赵阳突然抓住她的胳膊,声音发紧:“你看周大婶的鞋。”林婉儿低头,只见周大婶的布鞋尖上,沾着点青粉,而青粉的形状,正和她刚才在民房里看见的,一模一样。
周大婶的鞋尖沾着青粉,像谁不小心撒了把碾碎的青苔,林婉儿盯着那抹青色,指尖的琉璃瓶突然变得滚烫,瓶里的骨片“嗒嗒”撞着瓶壁,像是在催促什么。
“周婶,你昨天去后山,具体在哪个位置看见孙玉国的人?”林婉儿强压下心头的慌,伸手扶住老太太发抖的胳膊——她才注意到,周大婶的袖口磨得发亮,手腕上有圈淡青色的勒痕,像是被什么细东西缠过。
“就在……就在那片老药圃附近,”周大婶的声音发颤,眼神飘向雾蒙蒙的后山方向,“他们埋的东西用黑布裹着,我不敢靠近,只看见刘二那混球蹲在地上抽烟,烟蒂扔了一地,还有……还有股腥气,像死鱼烂在土里的味儿。”
刘二是孙玉国的狗腿子,青溪镇没人不知道他。前阵子孙玉国推出那“速效减肥药”,就是刘二带着人挨家挨户推销,唾沫横飞地说“三天瘦五斤,不反弹”,有人质疑药里有问题,还被他拎着衣领按在墙上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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