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流水镇
阴云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压在落花流水镇的上空。车轮碾过沾着泥浆的青石板,发出“咯吱”的闷响,李承道勒住缰绳,胯下的老马打了个响鼻,蹄子不安地刨着地面——前方百米外,一条灰绿色的溪水正蜿蜒穿过镇口,溪边的柳树歪歪扭扭,枝条上挂着的不是绿叶,而是一团团发黑腐烂的落花,风一吹,腐臭混着潮湿的腥气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咙发紧。
“师父,这地方……也太邪性了。”林婉儿攥紧腰间的缚魂索,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袖口绣着朵小小的朱砂蝶,那是李承道亲手给她绣的护身符。可此刻,她裸露的小臂突然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像有冰冷的指尖在皮肤下游走,“这腐花味……我总觉得在哪儿闻过。”
赵阳从马车上跳下来,背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药箱,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蹲下身,用银簪挑起一瓣飘到脚边的腐花,簪尖立刻沾了层黏腻的黑褐色液体。凑近鼻尖闻了闻,他突然脸色一白,猛地将簪子扔在地上:“是尸腐水!这花不是自然腐烂,是被泡过尸体的水浇透了!”
话音刚落,一阵女子的歌声突然从溪边飘来。调子软软的,像浸了水的棉线,哼的是不知名的《落花曲》:“落花飘,流水摇,魂儿跟着花瓣飘……”声音忽远忽近,风一顺,竟像是贴在耳边唱的。林婉儿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撸起袖子,赫然看见小臂上浮现出一朵淡红色的落花印记,花瓣的纹路清晰得像是用胭脂描的,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冷。
“别碰那印记!”李承道快步上前,从袖中掏出一面暗铜色的镜子。镜面边缘刻着繁复的符咒,他将镜子对准林婉儿的小臂,镜面瞬间泛起一层白雾,雾中慢慢浮现出模糊的血色花纹——那花纹竟和林婉儿手臂上的落花印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深,像凝固的血。
“照邪镜显影,说明这镇上的邪祟,跟这落花脱不了干系。”李承道收起镜子,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镇口,“咱们先进镇找地方落脚,等雨停了再查。”
三人刚走两步,就见镇口的杂货铺里探出个脑袋。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穿着件打补丁的蓝布褂子,脸上堆着笑,手里还拿着块擦汗的粗布巾:“三位是外乡来的吧?这鬼天气,镇上的客栈都关了,不嫌弃的话,来我家后院住一晚?”
老头自称老李头,是这杂货铺的老板。他领着三人穿过堆满杂物的前堂,后院倒是收拾得干净,三间土坯房并排着,窗台上还摆着两盆开得正艳的野菊。可林婉儿刚踏进院子,就觉得脚踝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缠了上来,低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只有地面的砖缝里,渗出一点点带着腐花味的水渍。
“姑娘怎么了?”老李头注意到她的异样,笑着递过一杯热茶,“是不是冷着了?这镇子里一到阴雨天就潮气重,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林婉儿接过茶杯,指尖碰到杯壁的瞬间,突然想起幼时的事——那年她才五岁,跟着母亲路过一条小溪,也是这样的阴雨天,也是这样的腐花味,她看见溪面上飘着个穿红衣的女子,女子朝她笑,伸手要拉她,母亲及时把她抱走,可她的手臂上,也留下过这样一朵淡红色的落花印,后来用了好多符水才消下去。
“没、没事。”林婉儿强压下心头的寒意,把茶杯凑到嘴边,却没敢喝——茶水里,竟漂着一片小小的腐花瓣,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茶叶。
夜里,雨下得更大了。赵阳被窗外的脚步声吵醒,那声音“啪嗒啪嗒”的,像是有人穿着湿鞋在院子里走。他悄悄掀开窗帘一角,借着闪电的光,看见个身披黑斗篷的人影在院子中央挖坑。那人的斗篷上绣满了落花,风一吹,斗篷下摆扬起,露出里面的衣料——竟是和李承道描述过的、百年前落花阁的服饰一模一样的丝绸。
等黑影离开,赵阳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间,用随身带的小铲子挖开那个坑。刚挖了两寸,铲子就碰到了硬东西,他俯身一看,是半截衣袖,布料光滑,上面绣着个暗红色的“蝶”字,边缘还沾着没洗干净的黑褐色污渍,闻着正是尸腐水的味道。
“谁在那儿?”老李头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赵阳吓得手一抖,铲子掉在地上。回头一看,老李头举着盏油灯,站在房门口,脸上的笑没了,眼神沉沉的,“小伙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在院子里挖什么?”
“我、我就是听见动静,出来看看。”赵阳慌忙站起身,把半截衣袖藏在身后,“没什么,可能是我听错了。”
老李头没再追问,只是盯着他藏在身后的手,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房:“夜里凉,早点回去睡吧,这镇上的阴雨天,少出门。”
赵阳回到房间,刚把半截衣袖藏进药箱,就听见隔壁传来林婉儿的惊叫。他赶紧跑过去,推开门一看,林婉儿正站在床边,脸色惨白,她的缚魂索掉在地上,索上的朱砂竟变成了暗红色,上面还缠着好几片腐花,像是从溪里捞上来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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