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的湘西黑竹镇,像颗被遗忘在群山褶皱里的腐珠。七月的暑气裹着山间的湿雾,将镇子泡得发黏,镇后山漫山遍野的臭梧桐花正开得疯魔,粉白的花瓣层层叠叠,却散发着一股混杂着腐朽气息的怪异甜腥,风一吹,便裹挟着细碎的花瓣,像无数只苍白的手,在街巷间游荡。
“又少了一个!”清晨的镇口,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原本沉寂的街巷瞬间被恐慌撕开一道口子。三个精壮的汉子抬着一副简陋的木板,上面躺着个面色青紫的青年,双目圆睁,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四肢以一种违背骨骼常理的姿势扭曲着,裸露的皮肤下,青筋暴起如蛛网,浑身都萦绕着那股臭梧桐花的怪味。木板经过之处,镇民们纷纷避让,脸上满是惊惶,有人双手合十默念,有人转身就往家中跑,关门声在街巷间此起彼伏,像敲在人心上的丧钟。
“是李家的三郎,昨儿个还在酒馆喝酒,怎么就……”
“还能是啥?桐花鬼索命呗!”
“七月十五快到了,这诅咒又要应验了……”
窃窃私语像毒蛇般蔓延,没人敢多看那具尸体一眼,只知道他是今年第三个失踪后被发现的人,死状与前两个如出一辙,都在镇后山的臭梧桐花丛中被找到,浑身无伤,却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此时,镇口的青石板路上,三个人影正踏着晨雾走来。为首的是个游方道士,身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道袍,边角处磨出了毛边,腰间挂着一柄桃木剑和一面铜制八卦镜,剑身隐隐泛着温润的光。他约莫四十岁,面容清癯,下颌留着一缕短须,左眼眉骨处斜斜划过一道疤痕,让原本温和的眉眼添了几分凌厉,正是李承道。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徒弟,女孩林婉儿穿一身灰布短打,梳着利落的发髻,腰间别着个牛皮药囊,双手骨节分明,指缝间沾着些不易察觉的草药碎屑,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镇中的景象;男孩赵阳则是文弱书生模样,戴一副粗框木眼镜,背着个沉甸甸的行囊,里面鼓鼓囊囊装着古籍和法器,他脸色有些苍白,却始终抬着头,目光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师父,这镇子的气场不对,阴寒之气郁结不散,还夹杂着药气。”林婉儿压低声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药囊,“而且这臭梧桐花,开得太盛了,透着股邪气。”
李承道颔首,目光落在镇后山的方向,眉头微蹙:“臭梧桐花性平,祛风除湿,本是良药,可此地的花气中,混了生人血的戾气,是被人借了药性作恶。”他早年游历四方,见过不少借药材特性装神弄鬼的伎俩,却从未见过这般浓郁的怨气。
三人刚走到镇口的客栈,就被一个身着锦缎长衫的中年男人拦住了去路。男人面色焦虑,眼眶泛红,正是镇上的富绅张万霖,他儿子张少爷三天前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听闻有游方道士路过,连忙亲自来迎。
“道长!求求您救救我儿!”张万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只要能找到我儿,不管是死是活,我愿捐出半数家产,重修道观!”
李承道扶起他,沉声道:“张老爷起来说话,我等云游至此,本就是为了除祟安良。你先说说,你儿子失踪前,可有什么异常?”
张万霖抹了把眼泪,回忆道:“三天前傍晚,他说要去后山打猎,就带着家丁去了,可直到天黑也没回来。家丁们说,在后山的臭梧桐花丛附近,看到过一片白雾,雾里有女人的哭声,少爷追着哭声进去后,就再也没出来……”
“又是臭梧桐花丛。”赵阳推了推眼镜,轻声道,“师父,前两个死者,也是在那附近被发现的吧?”
李承道点头,转头对张万霖道:“我们需先去后山看看,再做计较。另外,麻烦你安排一处清静的住处,最好是……镇中那座废弃的道观。”
张万霖一愣,面露难色:“道长,那道观荒废多年,据说闹鬼,而且后院就长着不少臭梧桐花,怕是……”
“越是凶险之地,越容易找到线索。”林婉儿接口道,语气斩钉截铁,“就选那里。”
安顿好行囊后,三人即刻前往后山。越往深处走,臭梧桐花的气味越浓郁,甜腥中夹杂着腐朽的味道,让人胃里翻涌。花丛密密麻麻,粉白的花瓣上,竟沾着些暗红的斑点,像是干涸的血迹。林婉儿弯腰摘下一朵,指尖轻捻,花瓣瞬间碎裂,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花芯,她凑近闻了闻,脸色微变:“师父,花芯里有血渍,而且是新鲜的。”
赵阳从行囊里取出一张黄符,点燃后凑近花丛,符纸燃烧的速度异常之快,还发出“滋滋”的声响,灰烬落在地上,竟冒出一缕黑烟。“师父,这花丛下,埋着东西,怨气很重。”
李承道抽出桃木剑,剑身轻轻划过花丛,剑气所及之处,花瓣纷纷飘落,露出底下松软的泥土。他弯腰拨开泥土,一股腥气扑面而来,泥土中竟掺着不少毛发和碎布,像是某种动物的残骸,又像是……人的衣物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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