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妃和我笑了起来，笑到没了力气，父妃眼尾的笑意还没有收起来，他说，“可不要让你的沈途叔叔听到，他又该懊恼了。”

我说，“沈途叔叔一辈子未娶，也无儿女，真是孤单。”

父妃说，“他虽未娶，却是有儿子的。”

“……”那他儿子的母亲是谁啊？他该不会是收养的儿子吧。

父妃说，“当年他随我一起出使西域和那里的一个姑娘看对了眼，可是实在是有要务在身来不及让他谈情说爱，这段感情便惶惶而终。”

虽然我不应该问的那么清楚，但是我看着沈途将军的脸也觉得他做不出这种毁姑娘清誉，转头就走的这种畜牲事来。可是他儿子是谁的？

果不其然就又听见父妃说，“后来那姑娘嫁了人，可惜丈夫英年早逝，她又怀了身孕，一个人很辛苦。沈途便将她接了回来，认了她的儿子做养子，随了他父亲的姓氏，取名周十一。”

“？！！”父妃说的实在是太过于平静了，却给我沉重的打击。周十一？那个嘴巴特别毒总是喜欢吵架只认钱的贱人周十一是沈途的养子？！

有没有搞错啊？父妃是认真的吗？要真是这样沈途会把自己的养子扔到相公堂子做老板？这是得有多大的仇恨啊？

“那……那我怎么没听周十一说起过啊？”

父妃说，“那孩子心思缜密又懂事，是不会乱说话的。沈途去过几次，可是为了避嫌就很少来往。”

“……”我是说真的，沈途去相公堂子里面还被我撞见过一次，但是他没有见到我，我当时还惊讶于他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啊，还暗地里恶意揣测沈途其实喜欢男的。

那个时候我十四岁，尚且不知道周十一的相公堂子和谢秋书的赌坊到底是做什么的，真正是做什么的还是后来父妃告诉我的。

我还是有些缓不过来，“周十一那个贱……家伙吸水烟上瘾，沈途将军也不管管他。”

“十一那孩子聪明又好学，就算是十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站在他很少，他也能打趴下。”

我才不信！就他那么一副孱弱的身子骨，“他平日里走路都摇摇晃晃的走不稳，浑身跟没骨头似的轻三两。”

父妃笑了一下，然后教育我说，“安柔，人不可貌相。世人三分皆会伪装，更何况十一伪装了七分。”

父妃又来又来了，这副模样真的跟李赦对我谆谆教诲之时同一个模样了。

我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我问父妃，“父妃，你知道我和李赦被皇奶奶定下了娃娃亲吗？”

父妃愣了一下，眼睛下意识的飘了一下，“知道的。”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父妃说，“先帝留有遗诏，若非你到了及笄之年，是不可公布于天下。”

“……”皇奶奶的遗诏可真多，在我还是个玩泥巴的小孩子的时候，她就给我定下终身了。

我有些苦恼的说，“李赦可是年长我五岁，又颇喜好教育人，我的命可真苦啊。”

父妃眉梢都带着笑意，“我看你一点都不觉得苦，说这话的时候还在笑着。”

我僵硬了一瞬，有些茫然的看着父妃，原来有些变化我自己都是不知道的。

父妃说，“子珝淑人君子，又才人行短，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先帝眼观六路，心中早就有了定夺，一直将子珝放在身边养着，也是为了给你觅得良婿。”

我有些小小的得意，“皇奶奶一直很喜爱我的。”

父妃伸手抚我的头，“安柔，你身在福中不知珍惜，日后没了人的庇护，又怎可独当一面？”

我说，“因为我想永远活在父妃的庇护之下，我想永远都只做一个孩子。”

父妃眼眶有些湿润，“没有谁会一辈子都是孩子，安柔你总要长大。我会老去，也会死掉，有些路只能靠你自己。”

我紧紧的扑在父妃的怀里，“你别说这样的话。”

父妃叹了一口气，“安柔，父妃爱你。”

我说，“父妃，我也爱你。”

出了父妃的寝宫，我看见沈途正在院子里笔挺的站着，他眸光看向琉璃般的宫瓦，那瓦片之上鸟儿是立不住的，所以只有一两只的鸟儿稍作停留然后又立刻扇动着翅膀飞走了。

我仰头也看着，却看不到什么，只能看到高墙之上碧蓝的天空。

这天地浩荡，却始终不知有无来处，只有归途。这世间的人都本是直立于天空之下行走，又有这样那样百态的人生，可不管是身居高堂还是江湖之间，到最后也总是孤苦的，也来不得这世间的飞鸟来来往往的潇洒自在。

沈途回头便看见了我，他躬身向我行礼，“殿下。”

我遥遥的望着高高的宫墙，“沈将军，父妃从来没有这样意味深长的跟我促膝长谈，我看父妃的身子骨有些孱弱，有宣御医来诊治吗？”

沈途垂眸说，“未曾宣医，将军最忌看病吃药，只是……这是这些时日没有睡好，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是我父妃告诉你这么说的？沈叔叔你根本就不会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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