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沫是悬崖边上一棵木荷树精的孩子，她是片树叶。

这天雷鸣闪电大雨倾盆，一阵大风，把小沫吹了下来。她是木荷树上长出的第一片树叶，在高高的枝头。望了多少年的景色，终于天意，她落地成人。

“母亲。”她抱住木荷树。

木荷树看她，模样还算是清秀可爱，可惜她年岁未满，是命数已至。

她还没说什么话，不远处就跑来一个小公子。

“这么大的雨，糟了糟了，回去被爹看见要被骂死了。”小公子抖着衣袖。

木荷树看他，便知这是小沫的命数。他来了，必定要带小沫走了。

罢了罢了，人都找来了，又怎么是能躲得掉的。

“诶，你从哪儿来？这么大的雨，你爹娘不担心吗？”小公子看见小沫。

小沫怯生生的，这可是她成人来见过的第一个人，听他问话，只软软糯糯的说：“我没有爹，没有家。”

这话搁谁一听都是可怜巴巴的，小公子问她：“那你怎么到这儿来的？是不是被人拐到这儿来了？”

小沫摇摇头：“我不知道。”

“我看你是傻了，算了，遇上我是你的福气，我带你回我家，以后你就跟着少爷我，保证你有吃有喝有新衣穿。对了，我先告诉你我叫什么你再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叫花楚，名字是女气了点儿，都是我爹太省事儿，我娘姓楚，我就叫花楚了……”

暑热时节，大雨来得快去得快，雨一停，花小少爷就带着小沫走了，临走，小沫对着木荷树拜了三拜，算报答了养育之恩。花楚话多，一路笑她连个避雨的地方都要拜拜，那是不是每走一步路也要对在走过的路拜上几拜。

小沫低着头没理他。

“哎呦，我的儿，说你别去山上别去山上，看看，衣裳都湿了，快快，玲哥儿，带你们少爷换衣裳去。”

“不急不急，娘，我捡回来个小丫头，估计是被骗了卖到这儿来到，留下来给我当个小丫环，行不行？”

“行行行，玲哥儿啊，给这小姑娘找身衣服换上。”

小沫就这么留了下来。

在木荷枝头，她看过周围的草木荣了又枯，看过崖底的河水冻了又化，看过无数鸟儿飞南飞北，看过头顶星辰起落更错。

她却没见过繁华人间。

这些日子里啊，小沫看了许多新奇，是她在那高高的枝头呆着看不到的景色。她看见集市，酒馆，茶楼，小少爷还带她还听过两回书，很有趣儿。

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冬天。

连着几天夜晚下雪白日晴天，阳光照在积雪上，显着周围亮堂堂的，入眼的色彩都极其鲜亮。花楚决定趁着大好的雪光带着小沫去逛逛花鸟行。

华城这里有一处花鸟行最好，门店气派，花鸟也是最难见的名贵品种，叫做朝暮花鸟行，名字起得忒文艺。

“小沫，你不知道，这少东家跟我熟得很，我俩小时候在一起读的书呢。诶，你不是嫌院子空荡吗，正好，买两株梅花树回去种，正是好天气，红梅白雪，可好看。”

“好。”小沫紧紧跟上一步。

花楚对她很好，刚来时，她什么都不会，不会给他梳头，不会给他叠衣，不会给他做点心，他都不嫌，他悄悄让乖巧的小丫鬟教她，还特地嘱咐了别让外人知道。她不识字，他亲自教，好在她聪慧，过目不忘。

小沫心里悄悄想，这是我恩人。

两人走到门口，可巧看见花楚的好友薛思凡薛少爷在门口边逗八哥，八哥不怕人，在他手指上蹦蹦跳跳，“有人来啦，有人来啦”。

“哎呀。”

花楚还没说话，小沫到轻嗔了一声。

她今天披了一件蓝面的斗篷，四边都是白绒绒的毛，一阵风吹过来，一根绒毛给飞进了眼睛里。

花楚贴心的给她扒了扒衣领。

薛思凡偏偏头，看见她拧着眉头揉眼，像个哪儿家的小姑娘，可爱得紧。

“花公子这一年没见，带来个小姑娘，抵上次欠我的梅花树钱？”

“薛兄，你这话说的不仁义，你我好歹也兄弟一场，我不过要了你一棵梅花树，计较我一年。我跟你说，那树很好，现在花正好看，我娘很喜欢，这次我再来看看，往我的院子里种两棵。小沫，进去看看，我同薛兄在这儿说话。”

小沫朝薛思凡福了个身，这才进去。

“这小丫头谁家的，挺好玩儿。”薛思凡带着花楚往偏屋里走。

“我跟你说，我同她很有缘……”

朝暮花鸟行里里外外都很气派，后院就跟花卉展一样，小沫看着十分高兴，毕竟植物与她同为一家。

有一片梅花树园，稀稀长着那么十几棵梅花树，正是梅花开的时候，很美。小沫一棵一棵的看。

花鸟行很大，小沫这一逛逛了很久，两个少爷喝了好几杯茶后找到她的时候，她还在转着圈的选梅花呢。

“无非大小不一样，挑两株差不多的还不行？”

“俗人。这挑树也讲究的很，前两天，县太爷来挑梅花树，专门带着风水先生。”薛思凡笑骂花楚。

花楚不懂其中道理，小沫却很懂。这些梅花树并非从一处移来，不同地方的树也是会打架的，当下配的上的只有那么一对，不过长的却不是很好。

小沫笑着问：“少爷，你看这两株好不好？”

花楚说好，这两株梅花树就给栽到院子里了。

过了几天下了场大雪。隔着窗户，听见外面风声呼啸。花楚让人给他偷了瓶酒，藏在怀里偷偷去了小沫的房间。

“快快快，小沫，拿小火炉温酒。这天真冷，几步路，大风刮了我一身雪沫子。”花楚放下酒壶，弹身上的雪。

“少爷，哪儿来的酒啊，老爷知道吗？”小沫听话的捧来小火炉。她陪少爷喝过一次酒，是在少爷生日的时候。

“老爷知道了，咱们这酒可就喝不了了。我让人偷来的，是新酿的梨花白。快快快。”

酒香慢慢溢出来，不如有年头的酒香醇，带着一股清辣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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