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得化不开的白雾裹着整个七侠镇,将同福客栈如同一个精致的核桃放进了蒸笼。
清晨本该有的市声被彻底滤掉了,只剩下客栈里头那些混杂了各个时空的嗡嗡声。
众人姿态各异,各自捧着一块薄薄的发亮板砖。
佟湘玉歪在柜台后,手指飞快地戳着屏幕,嘴角含着隐秘的笑意,那上头大约是些“成功掌柜的十大营销秘诀”;白展堂缩在他专属的墙角板凳上,手机里的声音压得极低,“清仓大甩卖,貂绒护心毛坎肩……”,可他那双贼溜溜的眼睛紧张地扫视着门口和柜台;吕秀才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着光,嘴里嘟嘟囔囔听不清,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兴许是《大明律例》的网络精校版;郭芙蓉挨着他,对着屏幕咧嘴傻乐,大约是刷到了哪个美食博主;李大嘴捧着手机流着哈喇子,屏幕上是金黄流油的烤全羊视频;祝无双拿着块抹布,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早已光可鉴人的桌子,眼角余光也溜着搁在旁边桌上的手机——“隔空点穴防身术速成班”的画面正暂停着;几个孩子凑在一起,莫小贝的内力让她面前的虚拟投影弹幕清晰无比,白敬琪、吕青柠和吕青橙的小脑袋挤在一处,叽叽喳喳讨论着某个武打视频;只有龙傲天,坐在长凳一角,用他带来的精巧工具,慢条斯理地调试着一只惟妙惟肖的木头鸟。
阿楚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点生理性泪水,顺手把直播摄像头调了个广角,让清晨客栈的百态尽入其中。
晏辰侧头,亲昵地用手指刮掉她腮边一小粒没注意的面包屑,低声逗她:“瞧这群‘古代网瘾儿童’,刷得不亦乐乎。”
阿楚顺势把头靠在他肩上蹭了蹭,懒洋洋撒娇道:“哎,这不叫‘同福躺平青年图鉴’嘛。”
【这雾太离谱了,早上开窗还以为自己白内障了!】
【佟掌柜刷啥呢?脸上那神秘微笑,是找到新菜单还是相中了对面街老王?】
【白展堂!你小点声儿!想吓死个谁!】
【大嘴哥手里的鸡腿都吓掉了吧?那眼神直勾勾的!】
【无双小姐姐又在擦桌子了!放着我来!放着我来!】
【龙大佬那只机关鸟爪子是不是能挠痒痒?求团购!】
正弥漫着这慵懒又带点科技感的日常空气里,异变陡生。
只听得头顶“噗哧——咚!哗啦啦——!”几声闷响混杂着瓦片木头碎裂声。
灰尘簌簌而下,像一层黄色的雾瞬间弥漫开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动静惊得一哆嗦,手里的“板砖”差点集体砸脚面。
“哎——哟我的娘诶!!”佟湘玉首当其冲,尖叫着跳开,指着破了一个不规则大洞、正往下掉着碎木屑和灰尘的天花板,“额滴神呀!额的房顶!额的百年老槐木!额的雕花!我的银子啊——哪个天杀的——?!”
就在她拍着大腿,痛彻心扉还没来得及哭嚎完毕时,一个灰扑扑的人影从那破洞里“扑通”一声摔落在破洞正下方的饭桌上,不偏不倚,砸中了一碟李大嘴刚切好还没来得及享受的卤牛肉,汁水四溅。
桌面上的碗碟叮叮当当一阵乱响。
众人惊魂未定,阿楚和晏辰迅速挡在几个孩子前面,铁蛋和傻妞一左一右已经护在两位老板身侧。
白展堂身影一闪已到了佟湘玉身边,葵花点穴手蓄势待发。
吕秀才被郭芙蓉一把拽到身后。
李大嘴则本能地一把护住了那半碟幸存的牛肉,心疼地直咧嘴。
灰尘稍定。
那人影晃晃悠悠地,挣扎着从一片狼藉的桌面爬起来。
他显然摔得不轻,灰头土脸,原本笔挺的黑色西服(明朝众人眼中的古怪紧身袍子)被灰尘盖住颜色,沾满卤汁和油污,一只金丝边眼镜只剩一个镜片还歪歪斜斜地挂在鼻梁上。
他甩甩头,试图把头发和脸上的灰尘甩掉些,然后动作有些僵硬地,拍打起身上的尘埃,试图恢复某种仪态。
那动作带着一种竭力保持的庄重,在遍身狼藉的衬托下显得异常滑稽。
他清了清嗓子,无视了众人惊愕、愤怒、好奇交织的目光,也忽略了还在心疼钱、心疼房顶、心疼牛肉的佟掌柜和李大嘴,用一种清晰、响亮、极具穿透力,甚至略带舞台感的铿锵语调,面向所有人宣告:“诸位!黎明前的黑暗必将过去!真理的光芒终将刺破迷雾!公民朋友们,在下贾正经!深感大明法治建设,刻不容缓,人人有责!今日冒险降临贵宝地……”
他站直身体,虽然歪斜的眼镜和脏污的西装削弱了不少气势,但腰板挺得笔直,目光炯炯,扫视着客栈内每一张懵逼的脸,像是在巡视自己的普法讲台。
“这普法工作啊,关键就在于基础!根基不牢,地动山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从源头,从基层,从身边做起!尤其是公务人员——”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锐利的洞察力,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锁定了刚从“放我下来”(佟湘玉激动之下跳到了他身上)状态解放出来、还没来得及溜回老位置、正顺手从李大嘴守护下的碟子里拈起一块最大、肉最厚的卤牛肉塞进嘴里的邢育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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