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社区的居民,都在每个月的十五号修剪自己。
李迁搬进来的第一天,就收到了一本厚厚的《居住守则》。第七条用红字加粗:每月十五日,请务必修剪。修剪部位自选,长度不得少于三厘米。社区活动中心提供工具和场地。
“修剪什么?”李迁问物业。
穿灰色制服的工作人员,露出标准的微笑:“任何您觉得多余的部分。”
第一个十五号,李迁躲在屋里没出去。从窗户看出去,邻居们陆续走向活动中心。他们手里都提着一个小篮子。傍晚回来时,每个人的篮子里都装着东西,用白布盖着,渗出血渍。
第二天,李迁对门的老人没出现。
物业来敲门,语气依然礼貌:“王老先生昨天没有修剪。按照公约,他已经被移除了。”李迁从猫眼看见,两个工作人员抬出一个裹尸袋。袋子底部在滴水,滴了一路。
李迁决定屈服。
第二个十五号,他走进活动中心。大厅明亮整洁,像高级发廊。居民们排队进入隔间,没有人说话,只有剪刀的咔嚓声,偶尔夹杂压抑的闷哼。
轮到李迁时,接待员递给他一把银色的剪刀。“第一次?”她瞥了他一眼,“建议从头发开始。容易剪,痛感轻。”
隔间里只有一面镜子,一把椅子。李迁坐下,剪下一缕头发。三厘米,刚好达标。他把头发放进篮子里,松了口气。
但经过走廊时,他看见一个隔间的门没关严。
里面的女人,正在剪自己的小指。
第一刀没剪断,骨头卡着剪刀。她咬着毛巾,额头青筋暴起,用力再剪!咔嚓一声,指节落地。她快速包扎,把断指放进篮子,脸色惨白地走出来,对李迁视而不见。
李迁的胃在抽搐。
那天晚上,他做了噩梦。梦里所有人都在剪自己,剪下来的部分在地上蠕动,拼凑成新的人形。那个人形没有脸,只有一张嘴,反复说:“不够……还不够……”
醒来后,他发现床头多了一张纸条。
“别剪头发。它们在骗你。”字迹潦草,像是用血写的。
李迁吓得扔掉纸条。但第二天,他发现自己的头发长回来了。不止长回来,还比以前更密、更黑。照镜子时,他甚至觉得头发在蠕动,像有生命一样。
他去找物业质问。
工作人员微笑不变:“修剪是为了平衡。您剪得太少,身体自然会补偿。”
“补偿?”
“您剪了一克,它会长回十克。”工作人员凑近,压低声音,“下个月,您最好剪点实在的。比如……指甲?或者,一点点皮肤?”
李迁落荒而逃。
他开始观察邻居。二楼的女人总是戴着手套,但李迁看见她换药时,左手只剩下三根手指。四楼的男人夏天也穿长袖,有次风吹起袖口,露出胳膊上一道道平行的疤痕——那是每个月剪掉一条肉的痕迹。
最可怕的是孩子。
社区里有三个孩子。他们不用修剪,但每个月十五号,父母会从自己身上剪下双倍分量,放进孩子的篮子里。一个母亲低声对李迁说:“孩子的份,得大人扛。不然……不然他们会变成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母亲眼神恐惧:“‘荒芜’。没修剪够的人,就会变成‘荒芜’。”
李迁在社区图书馆的旧报纸堆里,找到了关于“荒芜”的描述。那是三年前的一篇报道,模糊的照片上,一团人形的、由各种人体残肢拼凑的怪物,在街上爬行。文章说,那曾是本社区的居民,因“拒绝修剪”而变异。
但报道在发布当天就被撤回了。
李迁注意到,文章记者叫赵寒。他在网上搜这个名字,发现赵寒的博客还在,最后一篇更新是三年前,只有一行字:“它们不是怪物。它们是剩下的部分。”
什么意思?
第三个十五号前夜,李迁收到一个包裹。没有寄件人,里面是一本日记。赵寒的日记。
日记里写道:社区地下有东西。它需要养分,人体组织是最好的养分。所谓“修剪”,其实是献祭。剪得越多,它越满足。但如果完全不给,它会亲自来取——那就是“荒芜化”,人被整个吞噬。
最惊悚的一页,画着示意图。
人体被分为“可修剪区”和“禁区”。头发、指甲、表皮属于可修剪区,剪这些几乎没用,反而会刺激生长。真正有效的,是深层组织:肌肉、骨骼、内脏。但剪这些,人会死。
赵寒用红笔写:“唯一的活路是离开。但离开需要‘赎身券’——十公斤鲜活的、他人的组织。”
李迁浑身冰凉。
第二天就是十五号。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剪头发了。隔间里,他盯着剪刀,手在抖。最后,他剪下了左手小指的指甲。连肉带甲,剪得很深,血流如注。
篮子毫无反应。
通常,合格的修剪物放进篮子,篮子会微微震动,表示认可。但这次没有。篮子底部的白布,甚至推回了他的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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