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远醒来时,第一个感觉是牙疼。
不对,不是他的牙疼。他的牙齿健康得很,去年刚洗过牙,一颗蛀牙都没有。但那种熟悉的、尖锐的、从牙根深处钻出来的抽痛,此刻正清晰地折磨着他的右下颌。
他坐起来,疼痛更明显了。还伴随着一种隐约的焦虑感,像是明天有重要考试却完全没复习的那种慌。
这不是他的情绪。
他下床,走到窗边。清晨六点,对面楼的窗户大多还黑着。但他的目光被三楼一个亮着灯的窗户吸引。那家住的是一对老夫妻,姓什么他不知道。
疼痛突然加剧了!
吴远捂住右脸,倒吸一口冷气。那种钻心的痛,绝对是牙髓炎,而且已经发展到需要根管治疗的程度。同时涌来的还有更强烈的焦虑:看牙医好贵,医保能报销多少?儿子这个月又要交补习班费用……
他猛地意识到什么。
这疼痛,这情绪,是对面三楼那个亮灯窗户里的人正在感受的。
他正在体验别人的牙疼。
吴远冲进卫生间,用冷水泼脸。抬头看镜子时,他在自己眼睛里看到了不属于自己的疲惫和忧虑。那不是他的眼神,是某个被生活压垮的中年人的眼神。
但牙疼还在。
持续了大概二十分钟,然后慢慢减弱,最后消失了。连同那种焦虑感也一起消散了。吴远瘫坐在地上,后背全是冷汗。
怎么回事?幻觉?还是某种诡异的共情能力?
那天上午,他请了假没去上班。他需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十点左右,第二波疼痛来了。
这次是胃痛。灼烧感,痉挛,恶心想吐。伴随着的情绪是后悔:昨晚不该喝那么多酒,不该吃那家不干净的烧烤。还有对下午重要会议的担忧。
吴远蜷缩在沙发上,疼得脸色发白。他看向窗外,这次是隔壁单元五楼。一个年轻男人正捂着肚子从窗口经过,脸色和他一样难看。
疼痛持续了十五分钟。
中午,第三波:手腕酸痛。长时间打字的职业病患者的那种痛,从手腕延伸到小臂。情绪是烦躁,对重复工作的厌倦,还有月底绩效压力的恐慌。
来源是楼下那家,一个在家办公的自由职业者。
吴远快疯了。
每一小时,有时更短,他就会随机体验附近某个人的疼痛。头痛,背痛,膝盖痛,经痛,伤口痛。各种各样的疼痛,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
他成了周围五百米内所有疼痛的接收器。
下午四点,最糟的来了。
这次不是生理疼痛。
是心痛。
真正的、字面意义上的心碎之痛。胸腔里那种被撕开的空洞感,呼吸都带着刺痛。伴随的情绪是毁灭性的:被背叛的愤怒,七年感情结束的绝望,自我怀疑,还有想摔碎一切的冲动。
吴远跪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不是他想哭,是疼痛主人的情绪太强烈,直接通过他的泪腺宣泄。
他看向街道对面那栋公寓。四楼阳台,一个女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手里拿着手机。即使从这个距离,吴远也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死寂般的悲伤。
这次疼痛持续了整整四十分钟。
结束后,吴远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必须找到原因。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这样了。昨天他做了什么特别的事?
他想起来了。
昨天下午,他路过一家新开的银行。“疼痛银行”,招牌上写着这四个字。他觉得这名字真怪,银行和疼痛有什么关系?出于好奇,他走了进去。
大厅很干净,灯光柔和。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迎上来,笑容标准得像量角器量出来的。
“先生要办业务吗?今天开业大酬宾,开户送好礼。”
“你们这银行……是干什么的?”
“存储和交易疼痛。”男人微笑着,“疼痛是一种能量,一种资源。我们可以帮您管理它。”
吴远觉得这是某种行为艺术或者新型骗局。但男人接下来的话吸引了他。
“开户就送‘疼痛感知体验券’,让您亲身体验我们的服务。而且第一个月完全免费。”
免费。这两个字打动了吴远。反正不要钱,试试呗。他填了表格,拍了照,按了手印。男人给了他一张黑色的卡,卡面上只有一个浮雕的“痛”字。
“体验从明天开始。”男人把他送到门口,“祝您体验愉快。”
吴远当时觉得这话真怪。体验疼痛还能愉快?
现在他明白了。
那根本不是体验券。
那是植入。
疼痛银行通过某种方式,把他变成了一个疼痛接收器。而所谓的“开户礼”,就是让他亲身体验他们“业务”的原材料。
吴远抓起那张黑卡,冲出了家门。
疼痛银行还在那里。玻璃门干净得反光,里面灯火通明。他推门进去,昨天的男人还在,好像一直站在那里等着他。
“吴先生,体验如何?”男人笑容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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