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失眠的第三十七天,发现自己呼吸时有回音。
不是房间的回音,是身体里的。每次吸气,肺部深处就传来另一个轻微的、延迟半拍的吸气声。呼气时也是,像有个人在他胸腔里同步呼吸,但慢一点点。
他去看医生。医生用听诊器听了半天,眉毛拧成疙瘩。
“你肺里……有杂音。”医生语气困惑,“但不像是病理性的。更像……结构性的。”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的肺部结构可能有点特殊。”医生指着光片,“你看,这里,支气管末端有额外的微小空腔,像额外的肺泡簇。但人类不该长这样。”
顾言盯着光片上那些细密的、树枝状分叉的阴影,确实,在主要支气管旁边,有一些更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分支,延伸到肺叶边缘不该有的区域。
“这严重吗?”
“不知道。”医生坦白,“医学文献里没这种记载。建议你做进一步检查,也许是先天畸形,只要不影响功能……”
“它影响功能了。”顾言打断他,“我喘不上气。总觉得……肺里空间不够。”
从医院出来,顾言觉得呼吸更困难了。每吸一口气,都感觉那个“回音”更清晰了。不是错觉,是真的有另一个呼吸节奏,在他的呼吸里叠着。
晚上,他躺在黑暗中,仔细听。房间里很静,只有自己的呼吸声。但仔细听,能听到两个节奏:他的,和另一个。另一个的节奏很奇怪,有时候跟着他,有时候独立,像是在……练习?
这个念头让他毛骨悚然。
第四十天,顾言开始咳出奇怪的东西。
不是痰,是细小的、纤维状的物质,灰白色,在水里会慢慢舒展,像某种水母的触须。他收集了一点,装进密封袋,想找人化验。但第二天早上,那些东西消失了,密封袋里只剩下一小摊水渍。
他怀疑自己精神出问题了。失眠太久会导致幻觉,他知道。但呼吸的回音太真实了,真实到他能感觉到胸腔里那个“空间”的扩张和收缩,像另一个肺在同步工作。
第五十天,事情变得诡异。
顾言在洗澡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胸口在动。不是正常呼吸的起伏,是额外的、不规则的起伏,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蠕动。他停下呼吸,镜子里,胸口还在动。
他伸手去摸。皮肤下,确实有轻微的、独立的搏动。不是心跳,心跳在左边,这个在右边胸腔深处。
他用力按下去。
然后他听到了尖叫。
不是耳朵听到的,是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的。尖锐的、非人的尖叫,充满了痛苦和愤怒。
同时,他的右手开始痉挛,手指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像在挣扎。但那不是他的意志,是手自己在动。
他松开按着胸口的手。尖叫停了,手恢复正常。
顾言瘫坐在浴室地上,浑身湿透,分不清是水还是冷汗。
那个东西,那个在他肺里的东西,有意识。而且,能控制他的身体。
接下来的三天,顾言试图和它沟通。
他对着空气说话:“你是谁?”
没有回应。但当他问完,呼吸的回音会短暂地同步,然后又开始错位。
他试着用思想沟通,在心里问问题。同样没回应,但有时会产生强烈的情绪波动——恐惧、愤怒、悲伤,这些情绪不是他的,是外来的,直接涌入他大脑。
最恐怖的是第六十天。
顾言睡着了。连续失眠两个月后,身体终于撑不住,昏睡过去。但他做了个梦,一个无比清晰的梦。
梦里,他在一个巨大的、肉质的洞穴里。洞穴壁在蠕动,上面布满了血管和粘液。洞穴中央,有一个东西。像人,但又不是。四肢细长,没有皮肤,肌肉裸露,胸腔大开,里面没有心肺,只有一团搏动的、发光的东西。
那东西抬起头,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深洞。但它“看”向他。
然后顾言感到一阵剧痛,从胸口炸开。他低头,看到自己的胸口裂开了,肋骨像花瓣一样张开,露出里面的肺。他的肺在发光,发光的源头是那些细小的、额外的分支。那些分支在生长,像根须一样扎进他的胸腔深处,连接着那个东西。
它在通过他的肺呼吸。
梦醒了。顾言坐起来,大口喘气。胸口剧痛还在,他掀开衣服,皮肤完好,但能看到皮下的血管在发着微弱的、脉动的光。蓝绿色的光,随着那个回音的节奏一闪一闪。
他疯了似的抓挠胸口,想把那东西挖出来。指甲划破皮肤,血流出来,但光还在,更亮了,像在嘲笑他。
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顾言颤抖着接起来。
对方沉默了几秒,然后是一个苍老的、沙哑的声音:“你终于醒了。”
“你是谁?”
“和你一样的人。”老人咳嗽着,咳嗽声里也有回音,和他的回音一模一样,“不,应该说,和我们一样的人。”
“我们?”
“肺里有东西的人。”老人顿了顿,“它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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