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柳眉辗转反侧，伴随着阵阵呓语。

待凌夜走近跟前，柳眉已然惊醒。

他递过一杯水，说：“你刚才，一直在叫苏师兄。”

柳眉接过，盯着杯中水，默默道：“他一定是受了非常重的伤。”将杯中水饮尽，她缓缓道：“凌公子，我需尽快为你解蛊。”

凌夜眼神中有一瞬间的慌乱，低头问：“不等手腕上的伤好一点？”

柳眉答：“我不用右臂。”

凌夜不语，心中却无法抑制的闪现一个念头，这蛊毒若晚一日解，她便会多一日在我身边。这个想法，迅速被理智狠狠的扼杀。他说：“再睡一会儿吧，天，马上就亮了。”

柳眉依旧坐着，呼吸紊乱。

“怎么了？”凌夜问。她在害怕？

柳眉有些怯弱的抬起头来，说：“你就坐在这里，好吗？”

凌夜看着她怯生生的眼神，心底一片柔软。轻声说：“好。”将一片衣角塞入柳眉手中。

柳眉瞬间涨红了脸：“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睡吧。”凌夜不由分说，按住了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

柳眉默然，安静的躺下。

凌夜端坐，看着窗户上的明纸，一点点的变白，透出亮光。牵着我的衣角，就不要再梦到他了。

无水城太白殿内，方紫苑正在练剑。

李云逸从旁指点，其实这个弟子也无需太多指点，一经点拨，就能很快上手。最近几日尤其认真，认真到让人有些担心。

“紫苑，你不担心苏慕白？”李云逸问。

“担心。”方紫苑停顿了一下，又说：“但是清泉师叔祖都没有办法医治的毒伤，我又能做些什么？我现在能做的，只有勤修苦练，增进修为。”

李云逸又问：“你担心他的伤，就不担心他犯下的错？”

方紫苑：“……”

练剑的少女终于停了下来，许久才说：“苏师兄犯错，一定有他的原因。”

李云逸有些动容道：“紫苑，你当真喜欢他呢！”

方紫苑收了剑，说：“师父，喜欢一个人，到底会如何呢？我想见他，见了他高兴不已，可有时静下来，又会觉得对他的迷恋不可思议。明明相识不久，明明什么都不了解，明明知道他心里装着另一个人，可是当知道他心里那个人，他求而不得、妄自受苦，我竟高兴不起来。师父，你对水师伯也是这般吗？”

李云逸一怔，别过脸去看着面前的花枝，许久才小声说：“大抵如此吧。”

“师父，那你怨恨铁师伯吗？”方紫苑又问。

李云逸摇了摇头，说：“他们感情深厚……”他说不下去了。还是第一次与人敞开心扉聊这个话题，这个人，还是他的弟子晚辈。

“我恨那个人。”方紫苑说：“那个人占据了一个他的心，却不能陪伴他给他幸福。”

“被爱的人，也许并没有错。”李云逸目光依旧放在眼前的花枝上。

“我自然知道。”方紫苑垂眸道：“被一个人喜欢，是不受自己控制的，有时也是一种负担。可是最近流言四起，那个人在云梦山毒杀了许多同道，传闻中，现场惨不忍睹。现在多个门派都在追杀她，她陷入这样的流言，只会让苏师兄受到伤害。我只是不知道该把对苏师兄的担忧，归咎于谁，不由自主的，觉得那个人既可怜、又可恨。”

李云逸愣了半晌，继而欣然一笑，道：“紫苑，这段时间，你长大了呢。”又道：“爱恨情仇，与我们修仙之人，都是必修的内功之一。只有走出心的苑囿，才能得真正的大自在。”

鸟寂山庄。

柳眉取出了一把细小的荧光闪闪的丹药，递给凌夜。

凌夜接过，看着她。

柳眉解释：“这里面含有夜光蝶的鳞粉，可以附在情缠蛊的表面，能助我更容易追踪它。还有龙血滴水观音的花露，有让蛊虫迷醉的效果，不过这药有一定的麻痹性和毒性，你不要运功抵抗。”

他点头，顺从的接过，仰头吞尽。

柳眉又递过去一只很小的玉盏，说：“快将这个也服下。”

触手一碰，碗底寒如冰，碗面上冒着丝丝寒雾。凌夜不过也未作犹豫，再次仰头，一饮而尽。

柳眉在一旁解释：“这是寒蝉的体液炼制而成，饮下后会让你身体冻僵，它能减慢情缠蛊在你骨髓中运行的速度。你也不要运功抵御。”

话音未落，他已经感觉到了这两种药力汹涌而上，浑身麻痹僵硬，气血凝滞，寒冷彻骨，行动困难。

她将他引到了窗边的榻上，说：“我会用灵力引导寒气使蛊虫冻结，然后击碎在体内，可能会误伤身体，有一点刺痛。”

躺下后，凌夜的麻痹感迅速的减轻，他试着动了动手臂，却发现手臂已经抬不起来。暗想着，再过片刻，估计自己想运功抵御，也不成了。

她密切注视着凌夜身体的变化，片刻后才说：“时候到了，要开始了。”

凌夜略有些紧张的看着她，惊愕的看到那张脸缓缓的贴了上来，突然想起，她说过不用右手，那就只能是用舌了。

对着柳眉的脸，他僵硬得无法做出一丝表情，眸子此刻却正盯着她看。

柳眉迎着他的目光，四目相对，立即别开目光，转投到他的唇上，低下头，一点点靠近他的脸。她一闭眼，一凝神，蓦然俯首，撞上了那对冰冷的唇瓣。

瞬间的停跳后，凌夜冰冻的心再次砰砰砰的跳动起来，本已僵硬的手指，止不住的一阵轻颤。

紧接着，他感觉得到一股灵力从她的舌尖流出，迅速蔓延，分流成千百支流，散入他的筋脉、骨髓，在他体内奔流游走，其速度之快，他的神识也追赶不上。

凌夜放弃了神识探寻，睁开眼睛。

离得太近，他反而看不清柳眉的脸，只看到她的额头，微微沁出了细汗。

突然，胸骨上一阵针刺般的剧痛，伏在他胸前的人也浑身一颤，然后这种刺痛遍地开花，强悍到难以想象的灵力游丝侵占了他躯体内的每一寸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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