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小龙很快清醒。
连狼狈的姿态都不同。
老将的狼狈尚且可以是不忍加上钦佩。而这个眼前的中年管家,除了不忍,也只剩下可怜。他姿态低微如此,还摔死养子谢然,不过就是为了保障自己的荣华。
南齐虽然民风开放,但是世俗等级尚且还是森严。尤其是对于士农工商来说。商人哪怕是真的赚到富甲一方,出门也不允许乘坐马车,虽然可以穿绫罗绸缎,但是却不允许锦上绣花,除却六旬以上老者之外,寿服之上的福字如意纹也不可以超过六数。不可着官靴,对于府邸圈地大小也有严格划分。不可居东市,丫鬟仆从的人数也有规定。仆从不可签死契,不可养家门子......等等。
他虽然不知道凤台童子属于哪一种。但是无论如何,卫管家的衣着打扮,都已经超过了。
若不是如今他姿态卑微如此,走到街面上,何人也看不出一身素雅的临安会居其人之上。
谢安的离朱这个时候撇容小龙一眼,目光饱含深意。
容小龙还尚且没明白那一撇的深意为何的时候,就听到那离朱对谢安说:“这个卫管家,好像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谢安跟随卫管家多年。虽然年纪尚小,可是察言观色的能力却并不比成年人弱。
他点头:“我常常听到凤台府的人提起过临安大人的。都说贺兰府,临安贺兰两位家主当家。真正的家主贺兰予反而是不管事的。这两位家主,一文一武,临安大人足智多谋,可是多疑又冷血。反而还不如贺兰大人,贺兰大人心狠手辣,却死就是死,活就是活。不喜欢捉弄人。”
离朱又撇容小龙一眼,这才接谢然的话:“怎么,临安大人十分喜欢捉弄人?”
谢然也只是听说而已。
他说:“听说临安大人脾气古怪,很喜欢捉弄人,前一刻还笑容满面温柔有礼,一口茶还没咽下,就改了主意拉人出去凌迟。我听那些人说起的口气,后怕的很。说反正都是死,还不如死在贺兰大人手上,多少还能图个痛快。”
容小龙在一边被迫不做声的听着。一滴汗默不作声缓缓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离朱说把那一滴汗看到眼中,说:“那这人岂不是凶多吉少?”
离朱明显是故意的:“他会被凌迟吗?拉到干净的地方。”
起风了,风还没吹到这个院子,容小龙先打了个哆嗦。
容小龙打哆嗦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对面的卫管家也打了个哆嗦。
想必两个人哆嗦的原因都不是为了风。
有个衣着鲜艳的女子这个时候过来。为临安裹上了披风。
那是个美丽的少女。肤色比南齐一般的女子要深一些。她的衣裳很紧,束地纤腰摆摆,她最为引人注意的,是那一双异色的眼眸。像猫。她长得不像是南齐的人,高高的鼻梁和较之南齐的女子深邃的轮廓显得艳丽决绝,她穿一身火红的彩衣,散发,纤瘦的细腰上束着一串微微响动的银铃。
像猫的女人,加上像猫那样恶趣味喜欢把人当老鼠一样耍弄的临安。
这两人,一看就知道是天生一对。
裹上披风的临安大人当然不会打哆嗦。
他显然兴致勃勃,在他眼里,跪在冰凉地面上的卫管家连同他身后的随从,都成了一窝等死的老鼠。
既然反正都要死,不逗弄一番,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专程过来一趟?
何况他气还没消,若是就这样让他气冲冲回去只剩他一个人的贺兰府,他再砸再闹,也没人理会他。不如趁着眼下,把气给撒了。回去舒舒服服大醉一场,心里有酒,怀里还有暖香软玉,岂不是更痛快?
“你也不是不聪明。”
他踱了两步,又坐回了一边的座位上。那有一双猫眼的少女立刻奉上了香茶。他就着美人的手饮了一口。顺势开始揉捏她被茶水温暖的软手。他的手似乎很凉,刚刚贴上少女的手,容小龙就感到少女也跟着打了个哆嗦。
临安并不在意,他一会捏捏少女的手指头,一会揉一揉少女的掌心,玩的很是尽兴。
“你的主子更聪明。”
他环顾四下。
“成了就是你的主子的功。败了就是你无能。你倒是衷心耿耿。”
临安面上挂着笑。
“你的主子,想借着这个机会,挑起贺兰府和朝廷的矛盾......其实不必如此着急。贺兰府和朝廷,早就水火不容了。只不过大家都要脸,不曾摆在明面上说了罢了。不予楼如今只在江湖上扩张势力,已经给足了朝廷面子。不光如此,每年贺兰府进给朝廷的钱有多少?十几年前安阳水患,贺兰府也是捐赠了银钱一万贯,米粮五百石。相当于捐出了一户万贯家财啊。这样的功劳,这些钱粮救下的人命,比较这些年贺兰府杀的人?算什么?九牛一毛而已。官府有什么脸面,为了这区区的人命,来撕破我贺兰府的脸?”
临安说的理直气壮,容小龙听得是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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