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小龙依然用着那一边的眼睛瞅她:“我觉得,我师父对此一无所知。”
若离道:“证据呢?”
容小龙转了转眼珠:“我师父若是知晓,哪怕只有少许,也不会任由我如山野孩子那样长大。他若是想要彻底保我瞒我,就不该随着我的一时兴起自行下山,他若是想要护我佑我,那也不会随意让我学花拳绣腿。”
若离自有另外一番看法。
且甚至评价比赵小楼还要不好。
“听着,倒是感觉像是你师父故意为之。故意让你对开眼之事一无所知,吓你;故意让你学皮毛功夫,同时废了你的童子功的功底.......”
若离的口气平静的很,也没有什么情绪的波澜在其中夹带,偏钻到容小龙的耳朵里,刺耳又呱噪:“赵家在江湖世家中,武学根基不算优秀,赵帛也是如此,他武功平平,所以需要卫华随身护佑。可是他即便如此,也是童子功功底深厚扎实。只要他愿意,日后必然胜过你千万。可是你呢,就算是你日后遇到了话本中胡诌的内容,什么跌入山崖得到武学宝典,你也没童子功的功底去克化它......”
若离的话似乎还有,偏没来得及说个尽兴,就被忽然发笑的容小龙给打断了。
“你笑什么?”若离很是恼怒。刚刚言语的时候的一丝的冷意和快感被这一声嗤笑给甩的一干二净。徒剩了恼怒。
“话本......原来你也爱看坊间的话本?”容小龙依旧没怎么大改姿势,只是稍微在榻上偏了下身体,原来只有一只眼睛露着的,此刻完全露出来了。
那双眼睛里带着笑,透着和善和亲切。
“我也爱看。我还喜欢听书.....从我发现我能自如认字之后,我就满镇跑,到处捡字认。有的认对了,有的认错了,不过那些大人都挺好,听到我读错了,笑话归笑话,还会纠正我。”
若离看不懂此刻的容小龙,他倒是开始兴致勃勃,一副和同龄人聊天的架势。
容小龙果然在和她聊天:“你知道吗?我十岁才开始认字的.....你信吗?”
他歪了歪头:“你十岁的时候,在干嘛?”
若离听见自己说:“十岁的时候,我就到方府了。”
容小龙说:“我十岁的时候,到私塾上学去了。从一二三开始认字。第一个学的字,是个永字。先生说,永这个字,包含了书法中所有的比划。只要学会了写永字,别的字也丑不了。可是不管我练了多久,那个字落我眼里,都丑的很。”
容小龙没说谎,他到现在都觉得永这个字在他写来都还是丑。大概是缘由小时候写的太多,把一辈子要写的永给写完了。于是这辈子,最好不复相见。
而若离听了这话,反而到不知道如何接应。
她并没有足够多的,和同龄人的小孩聊天交流的机会。小时候是被父母感染的恐慌和戒备感令她疏离和恐惧一切的小伙伴;后来是方府的规矩,令那些同龄的丫头不敢和她太过于肆意。可是若离到底还是明白,聊天这种事情,尤其是孩子之间的聊天,初次的聊天,都是要交换讯息的。
容小龙说他十岁的事情。说他写字,说他认字,说他被人笑话,还说他字到现在都丑的很。
可是她该说什么呢?
说她十岁的时候就入了方府,每天穿绸缎做的衣服,穿缎面的绣花鞋,每日都有手巧的嬷嬷给梳不同的头饰,每夜入睡,还要喝一碗牛乳燕窝。
方卿和怜惜她从前的惶恐和流离失所,以及那之后的流浪。对她关怀备至,连出行,都要做马车乘软轿,从来不会弄脏任何一双的鞋子。
她远以为那种日子,是独属于她的。
虽然心中时不时能够感到一丝明显又莫名的惶恐和不安。但是归结到底,她也寻不出这种不安到底来源何处。
于是只能安慰自己是想太多。
她就如同一个半身潦倒的贫苦之人,忽然有一天受到了一笔巨额的财富。势必会又惊又喜,坐立不安。生怕这种从天而降的惊喜并非是自己理所应当的收获,而只不过是一种老天的随心所欲。
老天一时兴起,给了她。也可以事后反悔,收回去。
于是若离就像每一个暴富的穷鬼那样,不停的挥霍着方卿和对她的耐心,不停地挑战着方卿和的容忍度。她想试试,方卿和对她好,是因为她乖,她听话,她有容氏的血液和眼睛,她姓氏为容,还是,仅仅因为她这个人?
最后才提及的可能性的心虚,隐藏在她不敢为人所知的困惑中。
若离看着眼前和自己同岁的容小龙。
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方卿和会对她好,会宠溺她,会谦让她,会要星星不给月亮......会种种的一切,仅仅是因为,她是容氏的后人。
如果当初方卿铭遇到的不是她而是容小龙,方卿和也会如此的对容小龙好。
容小龙这么乖,脾气这样好,面对那么无理取闹的自己,都能露出这样好看干净的笑容。若是容小龙在方家长大,容小龙会成为什么样子?会不会温柔优雅?会不会举止斯文?会不会善解人意?会不会和赵帛一见如故亲如兄弟,会不会对江湖心生向往?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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