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青溪镇总爱闹骤雨,傍晚那阵尤其急——豆大的雨珠砸在药膳坊的青瓦上,噼啪声混着风啸,转眼就把后院的晒架浇得透湿。苏清鸢刚在前店送走最后一波客人,想起后院还晾着半批刚晒好的薄荷和紫苏叶,顾不上擦额头的汗,抄起墙角的油布就往后院跑。
角门的木门轴生了锈,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闷响,刚好压过雨后残余的风声。苏清鸢踩着湿滑的青石板路往前走,目光先落在晒架上——还好,薄荷叶用竹筐罩着,没怎么淋着雨。可就在她伸手去掀油布时,眼角余光瞥见墙角的阴影里,竟缩着一道人影。
那是个男人,一身玄色衣袍沾满了泥点和暗红色的血迹,袖口和下摆被划开几道大口子,露出的小臂上缠着半截染血的布条,布条下的伤口似乎还在渗血,将玄色衣料浸出更深的色块。他背靠着斑驳的土墙,头抵着墙面,肩膀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粗重的喘息,像是耗尽了力气。
苏清鸢心头猛地一紧,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油布。这后院平时只有伙计们进出,极少有外人来,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浑身是伤、来历不明的人。她第一反应是想喊大牛——大牛身手好,若是对方有恶意,也能有个应对。可就在她要开口的瞬间,那男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猛地抬起头。
暮色刚好从墙头上斜切下来,一半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一半隐在阴影里。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湿发贴在额角,额头上还沾着泥土,却掩不住那双深邃的眼眸——瞳孔漆黑,像淬了寒的墨,带着极强的警惕,还有一丝未散的凌厉,仿佛被惊扰的孤狼,随时可能扑上来。
苏清鸢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她能看清他眼底的血丝,也能看到他握着腰间匕首的手——那把匕首的刀柄磨得发亮,刀刃上还沾着一点未干的血渍,显然刚用过不久。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后院里只有残余的雨声和男人粗重的呼吸声。苏清鸢定了定神,她行医多年,见过不少受伤的人,却很少见到这样浑身透着“危险”气息的人。但她看着他手臂上不断渗血的伤口,还有他微微发颤的指尖,又想起母亲说过的“医者仁心”,终究还是把“喊人”的念头压了下去。
她缓缓松开攥紧的油布,轻轻放在脚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你别怕,我没有恶意。你伤得很重,再流血下去会有危险,我这里有伤药,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的警惕丝毫未减。他试着动了动身体,似乎想站起来,却因为牵动了伤口,闷哼了一声,又跌坐回去,脸色变得更白了。
苏清鸢看他这样,心里更确定他暂时没有攻击性——若是真有恶意,以他现在的状态,也未必能占到便宜。她慢慢往后退了一步,指了指不远处的杂物间:“那里有干净的布条和我的伤药,都是之前给伙计们备用的,没有毒。我去拿过来,放在地上,你自己取,怎么样?”
她说完,没等男人回应,就转身快步走向杂物间。走的时候,她特意放慢了脚步,让他能看清自己的动作,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杂物间里的伤药都是她亲手调配的“清凉愈肤膏”和“止血散”,还有几卷干净的粗布,她找了个木盘,把这些东西一一放好,又想起他可能口渴,还顺手拿了一个装着温水的陶碗。
等她拿着木盘走出来时,看到男人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眼神里的警惕淡了些,正盯着她手里的木盘。苏清鸢把木盘放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又往后退了几步,轻声说:“伤药的用法写在纸上了,你要是看不清,我可以念给你听。”
男人的目光落在木盘上,又扫了一眼苏清鸢,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松开了握着匕首的手。他用没受伤的左手撑着地面,一点一点地挪到木盘边,动作缓慢而吃力,每动一下,都要忍受伤口带来的疼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苏清鸢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她能看到他解开染血的布条时,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边缘不整齐,像是被刀砍伤的,还沾着泥土和碎屑,显然没有经过任何处理。他拿起“止血散”,手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没把药粉撒进伤口里。
苏清鸢实在看不下去,又往前走了一步:“我帮你撒药吧,这样能快些止血。你放心,我不会碰你的其他地方,也不会问你的来历。”
男人的动作顿住了,他抬头看了苏清鸢一眼,眼神复杂,有警惕,有犹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苏清鸢走到他身边蹲下,尽量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伸手拿过他手里的“止血散”。她的动作很轻,撒药的时候避开了伤口周围的皮肤,只把药粉均匀地撒在伤口上。药粉刚碰到伤口,男人就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指节因为用力攥着衣角而泛白,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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