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的傍晚,铅灰色的云层终于兜不住积蓄了整日的寒意,鹅毛大雪从天际簌簌落下,转眼便将京城染成一片素白。靖王府的书房内,萧玦刚核对完御史送来的结案文书,指尖划过“太子党羽名单”那一页,眉宇间的凝重却未完全散去——虽已将太子与郑贵妃打入天牢,但东宫残余势力仍在暗中活动,需等年后陛下亲审,才能彻底了结巫蛊案。
“王爷,马车备好了。”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恭敬,“按您的吩咐,走了僻静的小路,不会有人注意。”
萧玦合上文书,起身走到衣架旁,取下一件玄色狐裘披风,转身看向坐在软榻上的苏清鸢。她正捧着一本医书,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显然也在惦念着未竟的事。听到动静,她抬头看向萧玦,眼中泛起柔和的光:“我们真的要去别院吗?现在局势还没完全稳……”
“正因局势未稳,才该带你去透透气。”萧玦走到她身边,将披风轻轻披在她肩上,指尖仔细系好领口的玉带,“这几日你跟着我入宫对质、整理证词,连好好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别院的梅树该开了,去看看雪,也看看花。”
苏清鸢看着他眼中的坚持,终是点了点头。她将医书放回案几,起身时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暖炉——那是萧玦昨日特意让匠人打造的银质暖炉,里面盛着新换的银丝炭,握在手中暖得人心安。
两人并肩走出王府,马车早已停在侧门。车帘掀开的瞬间,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却被车厢内的暖意瞬间驱散——软垫铺得厚实,角落的小炭炉烧得正旺,甚至还放着一碟苏清鸢爱吃的糖蒸酥酪,用暖罩捂着,冒着淡淡的热气。
“你倒是细心。”苏清鸢坐下时,指尖碰到软垫下的暖手宝,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萧玦挨着她坐下,将暖炉递到她另一只手中:“路上要走半个时辰,别冻着了。”他说着,伸手将车帘拉得更严实些,只留下一道细缝,能看到外面飘落的雪花——马车驶过青石板路,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与车厢内的炭火声交织在一起,竟格外安宁。
苏清鸢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雪景:京城的街道上,百姓们忙着贴春联、挂灯笼,即便下着雪,也挡不住辞旧迎新的热闹;街边的商铺挂着“除夕休业”的木牌,伙计们正忙着清扫门前的积雪,偶尔传来几声欢快的笑闹。这是她来到京城后,第一次看到如此平和的景象,心中的紧绷感渐渐消散。
“等年后案子结了,我们去燕云。”萧玦突然开口,声音温柔得像落在掌心的雪花,“燕云的冬天比京城冷,却有最干净的雪,草原上的积雪能没过脚踝,踩上去会发出‘簌簌’的声音。我们可以在院子里堆雪人,还可以去牧民家里喝热奶茶,他们会用铜锅煮着羊肉,连汤都是鲜的。”
苏清鸢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向往:“那时候,院子里的草药应该还没发芽吧?我得提前把种子准备好,等春天一到,就种满整个药圃。”
“都听你的。”萧玦笑着点头,伸手轻轻拂去她发间沾着的一片雪花——那雪花落在她乌黑的发上,竟像是缀了颗细碎的钻石,一闪一闪的。
半个时辰后,马车缓缓停在京郊别院的门前。萧玦先跳下车,伸手将苏清鸢扶了下来。刚落地,苏清鸢便忍不住“哇”了一声——整个别院都被白雪覆盖,院门上挂着的“清芷院”匾额积了层薄雪,却更显雅致;院子里的梅树开满了红梅,雪落在枝头,红白相映,像一幅精心绘制的水墨画,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快进去吧,外面雪大。”萧玦牵着她的手走进院子,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忽略了寒意。两人踩着积雪走向梅树,雪地上留下两串深浅不一的脚印,渐渐延伸到树下。
萧玦停下脚步,突然转身看向苏清鸢。他的神色比刚才严肃了许多,双手微微握紧,像是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苏清鸢被他看得有些疑惑,刚想开口询问,却见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缓缓打开——里面躺着一枚月牙形的羊脂白玉佩,玉佩打磨得光滑温润,正面刻着一个娟秀的“清”字,边缘还缀着细小的缠枝莲纹样,与她一直佩戴在腰间、刻着“玦”字的玉佩,竟是一模一样的一对。
苏清鸢的心跳骤然加快,指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玉佩,冰凉的玉质让她瞬间清醒——她记得这枚“玦”字玉佩,是萧玦第一次带她来别院时送的,当时他只说是“随身之物,能保平安”,却没说还有一枚成对的“清”字佩。
“清鸢,”萧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却无比认真,他抬手将那枚“清”字佩取出来,托在掌心,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如今巫蛊案虽有进展,太子与郑贵妃也已被关押,但东宫残余势力未清,陛下尚未正式结案,我还不能立刻给你名分,更不能让你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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