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碾过第三道地脉支流时,路面突然从青石板变成了泛白的碎石。风里的忆籽清香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若有似无的冷意,像有冰丝缠在脖颈后,明明是正午,天色却暗得像黄昏,连头顶的日头都蒙着一层灰雾,落下来的光全是散的。
“是断忆坡。”陈老根掀开车帘,望着前方连绵的矮坡,古籍在膝头自动翻到某一页,“地脉图谱记着,这是通往忘川崖的必经之路,也是上古凡骨遗失记忆最多的地方,影蚀之力最容易在这里勾动人心底的遗忘。”他话音刚落,阿雾突然“嘶”了一声,指尖编到一半的藤条突然滑落,她盯着自己的手,眼神竟有些茫然:“我……刚想编什么来着?”
小石头心头一紧,立刻摸出承脉玉。玉片上原本流转的青光此刻暗了大半,表面爬着细碎的黑纹,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光泽。“别慌,是幻蚀。”他将圣骨的金光引向承脉玉,黑纹“滋滋”退去些许,“影蚀核的残力在这坡上化出了幻境,专门让人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忘了为何而来。”
话音未落,林烬突然勒住马缰,胯下的马焦躁地刨着蹄子,嘶鸣声里带着恐惧。他握剑的手紧了紧,眉头拧成疙瘩:“不对劲,这坡……我好像来过,又好像没来过。”他转头看向林溪,眼神里竟带着一丝陌生,“你是谁?我们要去哪?”
“哥!你别吓我!”林溪伸手去拉他,指尖刚碰到林烬的衣袖,突然浑身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眼神瞬间空了大半,“我……我记不清了,罗盘……罗盘在哪?”她慌乱地摸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断成两截的罗盘早就留在了灵脉谷,可她像是忘了这件事,只一个劲地翻找。
幻境的力量在扩散。随行的村民开始互相拉扯,有的忘了自己的名字,有的蹲在地上哭,说找不到回家的路;连拉车的马都开始原地打转,鼻孔喷着白气,不肯再往前踏一步。阿石揪着自己的衣角,眉心的忆心印突然发烫,他晃了晃脑袋,明明有无数念头在涌,却没像其他人那样迷失,只是觉得眼前的坡变得模糊,像是蒙了一层水膜。
“阿石,别闭眼!”小石头立刻冲到他身边,圣骨的金光裹住两人,“守住你心里的记忆,忆心印在帮你挡幻蚀,千万别被它勾着忘了!”
阿石用力点头,双手攥紧怀里的忆籽,脑海里拼命回想:想灵脉谷田垄上的金苗,想墨石村阿婆教他编的墨石坠,想忆纹崖底传承碑的金光,想谷主在忆心阁里说的话——“凡骨的力量,是守住本心的记忆”。他眉心的忆心印越来越亮,淡金的光纹顺着脸颊往下爬,竟在身前织成一道小小的光盾。
光盾刚一出现,周围的幻境突然晃了晃。原本模糊的矮坡上,竟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人影,有的在哭,有的在走,有的蹲在地上抓着碎石,嘴里喃喃着“记不清了”——那是被断忆坡困住的过往魂灵,他们的记忆散在坡上,成了幻蚀的养料。
“这些魂灵,都是没能走过断忆坡的凡骨。”陈老根扶着车辕,勉强撑着清醒,古籍上的文字在他眼前忽明忽暗,“古籍说,要破幻蚀,得用‘锚忆’——找到最不能忘的记忆,当成锚,钉住本心。”
“锚忆……”阿雾靠在车边,指尖的金纹忽明忽暗,她看着阿石身前的光盾,突然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疼痛让她找回一丝清明,“我记得……我要帮阿石编藤甲,要护着他去忘川崖;我记得,灵脉谷的忆脉藤还等着我们回去……”她指尖的藤条重新燃起微光,慢慢编出一段带着金纹的藤绳,藤绳一甩,缠上了林溪的手腕。
金纹顺着藤绳往林溪身上爬,林溪空洞的眼神慢慢有了焦点,她看着林烬,声音带着哭腔:“哥,我们要去忘川崖,找最后一颗护脉之心,救地脉!你忘了吗?你答应过要护着灵脉谷的!”
林烬浑身一震,握剑的手猛地收紧,剑身上的星纹突然亮起——那是他少年时,父亲给他铸剑时刻的,说“凡骨之剑,要护着该护的人”。这段记忆像一把锤子,砸破了幻境的包裹,他眼神恢复清明,立刻挥剑斩出一道剑气,剑气裹着星纹,劈在周围的幻影上,那些半透明的人影瞬间散成了光粒。
“大家都想想,你们最想记住的事!”小石头一边用圣骨的金光驱散幻蚀,一边大喊,“想想你们的家,想想你们要守护的人,那些是幻蚀夺不走的!”
随行的村民慢慢有了反应。有人想起家里的孩子还在等他回去种忆籽,有人想起自己答应过要帮忆纹崖修复刻纹,他们的眼神渐渐亮起来,身上的幻蚀之力慢慢消退。陈老根趁机将古籍抛向空中,古籍在金光里展开,书页上的文字化作无数光屑,落在众人身上,像一层暖纱,护住了他们的记忆根脉。
可就在这时,断忆坡深处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笑声,不是人的声音,更像风裹着碎石在吼:“区区凡骨,也想扛住幻蚀?待你们忘了所有,都成我的养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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