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骇然抬头:“太后!那是太子!”
“太子?”柳诗窈染血的掌心抚过冰冷的窗棂,望着外面血与火的夜色,声音飘忽得像幽魂,“这宫墙里,从没有什么父子兄弟,只有你死我活。”7 她想起了那个被霍光操控、连宫人裤子都被缝死的汉昭帝,想起了被吕雉轻易废杀的小皇帝刘恭27。权力面前,血脉何其脆弱。未央宫深处,云瑶将襁褓中的婴儿紧紧搂在怀中。婴孩似乎被外面的杀伐声惊扰,不安地扭动着,发出小猫般的呜咽。云瑶轻轻拍抚,哼着不成调的安眠曲,目光却死死盯着密室唯一入口那道厚重的石门。石门上,每隔片刻便传来沉闷的撞击声,那是守护在外的影卫在用身体和生命抵挡冲击的证明。
她低下头,指尖颤抖着抚过婴儿柔嫩脸颊旁一块小小的、淡金色的玄鸟形胎记。这是萧彻血脉的象征,也是此刻招致杀身之祸的标记3。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婴儿的襁褓上。她想起骸骨巨人崩解那日,萧彻立于虚空,身披混沌帝袍,掌托新生皇冕的威严身影。他曾睥睨九天枯爪,如今却在这深宫之中,被亲子的野心逼至绝境。
“别怕,珏儿,”她将唇贴在婴儿的胎记上,仿佛要将最后一点温暖传递进去,声音低哑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娘在。谁敢伤你,除非踏过娘的尸骨。”5 她另一只手悄然探入枕下,握住了一把冰冷锋利的短匕——那是萧彻在她生产后,亲手为她防身所铸。
玉阶血痕
紫宸殿前的汉白玉丹陛,已被粘稠的鲜血染红。断裂的兵刃、破碎的甲胄、失去主人的残肢……狼藉地铺满了曾经象征至高皇权的御道。太子萧景琰的明黄袍角溅满了深褐色的血点,他手中的长剑还在滴血,剑锋微微颤抖。他踏过一具羽林军都尉尚带余温的尸体,靴底在光滑的血渍上打滑,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身后,东宫六率的悍卒们如同嗜血的狼群,踩着同袍和敌人的尸骸,一步步逼近那最后一道紧闭的殿门。浓重的血腥味和粗重的喘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萧宸轩!乱臣贼子!挟持君父,祸乱宫闱!给本宫滚出来!”萧景琰的嘶吼带着破音的疯狂,长剑直指紧闭的殿门。一路杀进来的惨烈,袍泽倒毙眼前的刺激,已将这年轻太子的最后一丝理智焚烧殆尽。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冲进去,揪出那个躲在父皇病榻前的阴险小人,将他碎尸万段!
殿门依旧紧闭,只有门上狰狞的蟠龙金钉在火把映照下反射着冰冷的光,如同嘲弄的眼睛。
就在萧景琰目眦欲裂,挥手欲令甲士撞门之际——“吱呀——”
沉重的殿门,竟从里面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
没有预想中的刀斧手埋伏,没有箭雨倾泻。只有一片沉凝得令人窒息的黑暗。紧接着,一个修长、孤峭的身影,缓缓自那片黑暗中踱步而出,踏过门槛,立于高高的殿阶之上,将身后象征着帝国心脏的紫宸殿置于自己的阴影之下。
萧宸轩。
他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月白锦袍,仿佛殿前修罗场般的血腥与他毫无瓜葛。苍白的面容在四周跃动的火光下,显出一种近乎妖异的平静。他的目光淡淡扫过丹陛下的尸山血海,扫过太子狰狞扭曲的脸,最后,停留在自己缓缓抬起的右手上。那只手骨节分明,此刻,掌心之中,一团微弱却无比纯粹、散发出混沌初开般灰烬色泽的光焰,正静静悬浮、旋转。光焰每一次细微的脉动,都引得周遭空气发出低沉的嗡鸣。
“乱臣贼子?”萧宸轩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的喊杀和哀嚎,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丝玩味的冰冷,“太子殿下,你提兵踏破宫门,剑染禁军之血,直逼君父寝殿……这又该当何罪?”
他掌心的灰烬光焰随着话音猛地一盛!一股无形的、仿佛源自洪荒巨兽的恐怖威压骤然降临!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殿前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东宫悍卒,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咽喉,双眼暴凸,手中的刀剑“哐当”坠地,双手死死抓挠着自己的脖子,口中发出“嗬嗬”的怪响,脸色瞬间由涨红转为青紫,竟活生生被这股威压凌空扼毙!
萧景琰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蹬蹬蹬”连退三步,胸中气血翻腾,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他惊骇欲绝地抬头,看着台阶上那个如同魔神降临的身影。那是什么力量?!这绝不是凡人所能拥有!
“妖……妖法!”一个东宫将领嘶声尖叫,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萧宸轩的唇角,勾起一抹极致冰冷的弧度。他向前踏出一步,立于丹陛最高处,俯视着下方陷入巨大混乱和恐慌的东宫兵马,如同神只俯视蝼蚁。他掌心托着那团象征新生皇权的灰烬帝焰,声音如同寒冰撞击,响彻在血腥的夜空:
“陛下龙驭归天之前,亲口谕令——”
“皇二子景珏,秉性纯良,承嗣大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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