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厚重的裹尸布,严严实实地覆盖了刚刚经历净化洗礼的皇宫废墟。
暗金光环横扫一切的余威尚未完全散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了骨粉焦糊味与过度“干净”带来的冰冷空无感。视野所及,昔日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宫阙楼台,此刻大多只剩下断壁残垣,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骨骸,凄惨地矗立在厚厚的、灰白色的骨粉尘埃之中。
天空那道被强行撕开的缺口正在缓缓弥合,污浊的暗红色灾云重新蠕动汇聚,如同永不愈合的伤口流淌出的脓血,再次低沉沉地压下来,将那一线惨淡的天光无情吞噬。光线愈发晦暗,给这片死寂的废墟更添几分阴森。
皇宫结界早已彻底消失,残存的防御阵基大多在刚才那毁灭性的能量对冲中化为齑粉。失去了结界的庇护,外界那虽然被暂时驱散、却依旧浓郁的整体污秽死气,正如同无形的潮水,从更远处的黑暗中缓缓重新弥漫而来,带来刺骨的阴寒与绝望。
吴远亮半跪在冰冷的骨粉中,粗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楚和浓烈的尘埃味。他的一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那是刚才试图阻挡孽主巨爪时被余波震断的。鲜血顺着他破损的甲胄不断滴落,在灰白的骨粉上晕开一小片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那个躺在玄玉石台碎片中的身影。
萧宸轩昏迷不醒,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唇边、衣襟上满是凝固和未干的血迹,暗红发黑。他呼吸微弱到了极点,胸膛几乎看不到起伏。眉心处,那道暗金竖痕不再闪烁,只留下一道焦黑的、仿佛被雷击过的深刻疤痕,边缘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琉璃化裂纹,隐隐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冰冷气息从中渗出。
他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被彻底掏空、又勉强粘合起来的破败容器,内里是混乱的能量废墟和濒临崩溃的灵魂残渣。
吴远亮挣扎着想要爬过去,却因为伤势和脱力,一个踉跄又摔倒在地。他艰难地抬头,目光扫过四周。
幸存下来的龙骧卫和禁军,不足百人,个个带伤,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相互搀扶着,或坐或躺,眼神空洞地望着这片末日般的景象,脸上混合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巨大的悲痛以及更深沉的恐惧。帝师最后烙印的爆发,虽然清空了眼前的魔潮,却也彻底熄灭了社稷图的光芒,燃尽了他们心中最后的希望之火。
“清点人数……救治伤员……构筑……简易工事……”吴远亮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他知道不能停下,必须做点什么,否则这最后一点人心,很快就会在死寂和重新弥漫的绝望中彻底崩溃。
残存的将士们如同提线木偶,机械地执行着命令。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压抑的呻吟声、以及兵器拖过骨粉地面的沙沙声,在这片过分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几个伤势较轻的,开始艰难地将重伤的同袍拖到相对完整的断墙下,用撕碎的衣襟进行最简单的包扎。还有人捡起散落的兵刃,踉跄着在废墟间巡逻警戒,目光警惕地投向远处重新被黑暗吞噬的街道,眼神中充满了惊弓之鸟的恐惧。
太医早已在之前的混乱中不知所踪,或许已成了某处骨粉的一部分。吴远亮只能亲自检查萧宸轩的状况,灵识小心翼翼地探入,瞬间便被那体内更加混乱狂暴、几乎彻底失控的能量乱流震得头皮发麻!经脉寸断,脏腑破碎,魂核之上布满了裂痕,微弱的神识在裂痕中如同风中残烛,而那缕原本锚定意识的暗金流光,此刻也黯淡到了极致,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散。
更让他心惊的是,陛下体内那丝被强行压制的污染龙气,似乎因为宿主的极度虚弱和外界死气的重新弥漫,又开始蠢蠢欲动,如同阴毒的藤蔓,沿着破碎的经脉悄然蔓延,试图再次侵蚀那点最后的生机。
“该死!”吴远亮低骂一声,试图运转自身所剩无几的真元,帮助陛下疏导压制,但他的真元刚一进入,就被那混乱的能量乱流毫不客气地撕碎、排斥出来,甚至引动了陛下体内力量的再次冲突,让昏迷中的萧宸轩又是一阵痛苦的痉挛,嘴角溢出黑血。
“将军!不行!陛下的身体……已成绝地!外力根本无法进入!”一名懂些医道的龙骧卫校尉看到这一幕,惨然摇头。
吴远亮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陷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却浑然不觉。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
咕噜……咕噜噜……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诡异的声响,如同沼泽地底气泡破裂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脚下深处传来。
众人动作猛地一僵,警惕地竖起耳朵,目光惊疑不定地扫视着铺满骨粉的地面。
那声音似乎来自地底极深处,断断续续,若有若无,却带着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粘滞感和……吮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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