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山在江南之南,地处三州交界,山势险峻,终年云雾缭绕。传说山中有仙,亦传山中有鬼,千百年来,上山者众,下山者寡,渐渐成了常人不敢踏足的禁地。
距离十月十五的月圆之夜,还有十三天。
云璃靠在马车的窗边,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物。秋意已深,道旁的树木大多凋零,枯黄的叶子在风中打着旋儿落下,铺满了官道。马车颠簸,她的左腿依旧隐隐作痛,但比起在幽冥谷时已经好了太多——素心戒的力量在不断修复她的身体,镜心之力也在缓慢恢复。
车厢对面,谢听澜闭目养神,脸色还有些苍白。那一剑虽然被云璃治好了皮肉伤,但血毒的侵蚀对元气的损伤不小,需要时间调养。黑血老鬼坐在车夫的位置赶车,他的背微微佝偻着,在晨光中如同枯木。
离开幽冥谷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里,他们日夜兼程,换了三次马车,绕了四条小路,避开了三拨疑似幽冥道的眼线。玄微子显然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沿途的城镇、渡口、客栈,到处都有可疑的人在暗中搜寻。
“前面就是‘三岔口’。”黑血老鬼嘶哑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往左是去江陵的官道,往右是进山的小路。我们怎么走?”
谢听澜睁开眼,掀开车帘看了看天色。已是午后,阴云低垂,看样子傍晚会有雨。
“走小路。”他沉声道,“官道虽然快,但眼线太多。小路虽然难走,但隐蔽。”
“小路要绕远,多走两天。”黑血老鬼提醒。
“安全第一。”谢听澜放下车帘,看向云璃,“你的身体还能撑住吗?”
云璃点头:“没问题。”
其实她在硬撑。镜心之力的觉醒虽然让她伤势好转,但魂魄的损耗并未完全恢复,连日奔波更是雪上加霜。她常常在夜间惊醒,冷汗淋漓,脑海中不断闪过破碎的画面——有时是母亲白素心被囚禁的场景,有时是凌殊在乾元殿前化作光点的瞬间,还有时……是一些完全陌生、却又让她心悸的景象。
那些景象里,有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月亮,月亮下,是一座恢弘而诡异的祭坛。祭坛中央,站着一个身穿玄色道袍的身影,背对着她,手中托着一个发光的东西。
每当这个画面出现,心口的逆命之痕就会剧烈搏动,带着强烈的警示意味。
她知道,那是玄微子,以及……即将到来的月圆之夜。
马车拐上了右边的小路。
小路确实难走,坑坑洼洼,颠簸得厉害。云璃不得不抓紧车窗,才不至于摔倒。左腿的伤处又开始隐隐作痛,她咬牙忍着,没有出声。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座破败的茶棚。
茶棚已经很久没人经营了,茅草顶塌了一半,桌椅东倒西歪,布幡破烂不堪地在风中飘荡。棚子旁边有口井,井沿长满了青苔。
“在这里歇歇吧。”黑血老鬼勒住马,“马需要饮水,人也需要喘口气。”
马车在茶棚外停下。三人下了车,黑血老鬼去井边打水饮马,谢听澜则警惕地环视四周,确认安全。
云璃在棚内找了张还算完整的凳子坐下,揉着发痛的左腿。她从怀中取出素心戒,握在掌心。戒指温润,微光流转,仿佛有生命般回应着她的触碰。
这几日,她一直在尝试与戒指沟通。母亲留下的记忆碎片太零散了,除了那些画面,还有很多模糊的信息需要解读。她隐约感觉到,素心戒中不仅藏着镜心传承的完整功法,还有关于她身世、关于幽冥道、关于栖霞山遗迹的更详细的线索。
但那些信息被某种封印保护着,以她现在的力量,还无法完全解开。
“在看什么?”谢听澜的声音突然响起。
云璃抬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边,正看着她手中的戒指。
“母亲的戒指。”她轻声说,“总觉得……里面还有很多秘密。”
谢听澜在她对面坐下,沉默片刻,开口道:“关于你父母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师父……云星河很少提起过去。我只知道,他和你母亲是在江南游历时相遇的,一见钟情。但他们的结合,遭到了很多势力的反对。”
“是因为母亲是镜心传承者?”云璃问。
“不止。”谢听澜摇头,“镜心传承者历来神秘,但并非不容于世。真正的原因……可能与栖霞山的遗迹有关。”
他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绪:“二十年前,江南一带突然流传起一个传说:栖霞山深处,有一座前朝司星监留下的遗迹,遗迹中藏着‘长生之秘’和‘改命之法’。这个传说引来了无数江湖中人、方外之士,甚至朝廷的注意。而你父亲云星河,当时正是司星监的监正,奉命调查此事。”
“然后呢?”
“然后……”谢听澜的声音低沉下去,“师父在栖霞山待了三个月,回来时,身边就多了一个女子,就是你母亲白素心。他说,白素心是他在山中遇到的隐士之女,两人情投意合,已经私定终身。当时很多人反对,包括司星监内的几位元老,但师父一意孤行,还是娶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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