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又得了会馆的钱粮支持和许诺,更是气焰嚣张,一个个摩拳擦掌,只待叶鸿一声令下,便要将至公堂踏平,将陈九碎尸万段!
辰时正,唐人街的主街道终于迎来了今日真正的主角。
“咚——咚——咚——”
沉闷而富有节奏的鼓声自街口遥遥传来,如同巨兽沉重的心跳,一步一步,踏着令人窒息的节拍,向着关帝庙的方向逼近。
六大会馆的队伍,排着整齐的仪仗,缓缓地在都板街上行进。
打头的是宁阳会馆,一面巨大的明黄色锦缎旗幡在微风中猎猎作响,旗幡上用金线绣着两个遒劲古朴的篆字——“宁阳”。
旗下,数十名身着统一的青色暗花绸缎长衫的会馆子弟,手持着各式描金绘彩的仪仗,簇拥着几位身着团花锦袍、头戴瓜皮小帽、神情倨傲的会馆管事。
紧随其后的是人和会馆、三邑会馆、阳和会馆、合和会馆、以及押后的冈州会馆。
每一家会馆的旗幡都制作精美,刺绣繁复,彰显着各自在唐人街的实力与深厚底蕴。
他们的队伍里,除了会馆的管事、打仔头目等头面人物之外,还有至少十数名身材精壮、眼神锐利的护卫。
这些人虽然也穿着象征身份的长衫,但那鼓胀的腰间和不时从袖口露出的、布满老茧的双手,无不昭示着他们并非寻常的文弱书生。
这些是会馆真正压箱底的手段了。
就像于新费劲招揽的戳脚门孙胜一样。这些宿老惜命的要死,护卫多是留在会馆和家中,平日不轻易示人。
这些平日里在各自地盘上颐指气使、掌控着唐人街各项大小生意的会馆大爷们,今日却都收敛了几分往日的张扬与跋扈,神情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凝重与肃穆。
他们心里都清楚,今日这场在关帝爷面前“摆茶阵”,名为祭神祈福,实则是会馆与堂口之间的一场不见硝烟的豪赌,赌注便是未来数年唐人街的利益分配与权力格局。
协义堂的人马,紧紧跟在六大会馆的队伍之后。
今日谁都没有坐车或者骑马,而是步行,以示对关帝的敬畏。
叶鸿也身着一身崭新的黑色短打劲装,腰间左右各插着一柄磨得雪亮的短柄手斧。
他身后,是七十余名手持各色利刃的打仔,他们统一在右臂之上缠上了一条靛蓝色的布条,以作今日行动的标识。
这些人步伐整齐,面目狰狞,浑身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煞气。
至公堂的队伍,则隔了十几米远,不紧不慢地缀在最后。
没有招展夺目的旗幡,没有喧天震耳的锣鼓,只有五十余名身着统一黑色短打的汉子,沉默地在石板路上前行。
最前面抬着“金门至公堂”的招牌。
陈九落后老龙头一步,他们的旗帜神色,远不如那些会馆大爷们的队伍气派。
但身上那股子如同古井般深沉、又如同山岳般稳凝的气势,却让所有看到他们的人,都不敢有丝毫的小觑与轻视。
王崇和领着捕鲸厂挑选出来的、身手最为矫健的弟兄,手按腰刀不远不近地护卫在队伍的两侧。
两支队伍,几股各怀鬼胎的人马,代表着金山华埠最顶尖的势力,此刻正以一种诡异的默契,如同几条不同颜色的河流,缓缓地、却又不可阻挡地,汇向同一个目的地——唐人街香火最盛的关帝庙。
关帝庙坐北朝南,青砖灰瓦,飞檐斗拱,在周围一片低矮的木板房和掺杂着西式风格的砖石建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庄严肃穆,气势恢宏。
庙门前,两尊由整块青石雕琢而成的巨大石狮子,怒目圆睁,獠牙外露,威风凛凛地镇守着这方神圣之地。
庙门内,主殿前的院子,此刻早已被清场,显得有些空旷。
只有院子正前方,设立着一座用厚重红木搭建而成的高大宽阔的香案。
香案之上,整猪、整羊、整牛的三牲祭品,头尾齐全,按照传统礼制摆放得一丝不苟。
旁边则是五色鲜果、新蒸出笼的米糕、以及满满当当盛放在杯中的醇香美酒。
巨大的铜制香炉里,插满了数十支寻常人数臂粗细的巨香,青烟笔直地冲向阴沉的天空。
六大会馆的代表们,按照各自会馆在中华公所内的排位与资历,依次上前。
宁阳会馆的董事张瑞南,这位在唐人街的明争暗斗中浸淫了数十年的老江湖,此刻换上了一身深紫近黑色的锦袍,头戴一顶镶嵌着玉石的瓜皮小帽,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神情却显得异常肃穆。
他在司仪的引导下,走到香案前的蒲团上跪倒,从旁边侍立的会馆子弟手中接过三炷点燃的长香,恭恭敬敬地对着关帝神像三叩九拜,口中念念有词,无非是祈求关帝保佑宁阳会馆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同乡邻里平安康泰云云。
然而,在他那双微微半眯着的眼中,却不时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精光。
紧随其后的是人和会馆的林朝生、三邑会馆的李文田等各家会馆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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