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嘎!射击!朝那个方向射击!”被打掉探照灯的日军少尉气急败坏地嘶吼起来!失去了光源,视线被暴雨和黑暗严重干扰!但日军士兵训练有素,短暂的混乱后,机枪和步枪再次疯狂咆哮起来!子弹如同瞎眼的毒蛇,朝着赵秉南大致移动的方向和那片可疑的码头阴影区域疯狂泼洒!子弹打在浑浊的江面上,激起密密麻麻的水柱,打在码头附近的木桩和废弃船体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和碎裂声!
赵秉南感觉自己快要脱力,冰冷的江水已经淹到了胸口!帆布包完全浸在水中,那诡异的搏动感似乎暂时被抑制住了,但那沉甸甸的存在感如同压在心头的巨石。救生艇进水太多,下沉速度越来越快!
就在江水即将淹没他口鼻的绝望关头——
“这边!快!”
一个低沉、沙哑,却带着急切命令口吻的声音,穿透嘈杂的风雨和枪声,清晰地传入赵秉南的耳朵!声音来自右前方不足十米处!
赵秉南猛地抬头!借着远处十六铺码头微弱摇曳的渔火光芒,在翻滚的浪沫间隙中,他看到一艘狭长低矮的舢板如同幽灵般从一堆废弃的驳船残骸后面猛地荡了出来!舢板上,一个身形佝偻、裹着破旧蓑衣的老者正奋力摇橹!他头上戴着一顶湿透的旧毡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但那摇橹的动作却带着一种与外表不符的稳健和力量!
更重要的是,那老者另一只手里,赫然握着一根前端带着铁钩的长竹篙!竹篙正奋力地朝着赵秉南下沉的救生艇方向伸来!
“抓住!”老者再次吼道,声音穿透雨幕!
生的希望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赵秉南麻木的身体!他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不顾机枪子弹在身边激起的恐怖水柱,猛地伸出冻得发紫、鲜血淋漓的手,死死抓住了那根递到面前的救命竹篙!冰冷的铁钩硌着他的手掌!
“撑住!”老者低喝一声,双臂肌肉虬结,猛地发力回拉!同时脚下用力一蹬舢板!小小的舢板在波浪中剧烈摇摆,却爆发出惊人的拉力!
赵秉南借着这股巨大的拉力,双脚在即将完全沉没的救生艇舷边奋力一蹬!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猛地脱离下沉的漩涡,朝着舢板方向跌落!
“噗通!”冰冷浑浊的江水再次将他全身淹没!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呛了好几口水。但那只握着竹篙的手,却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没有丝毫放松!
几乎是同时,“哗啦!”一声破水声响起!一只同样有力、布满老茧的大手狠狠抓住了他另一只胳膊!是那老者!他半个身子探出舢板,死死地将赵秉南从汹涌的浊浪中向上拖拽!冰冷的江水顺着他蓑衣的缝隙哗哗流下。
“快上来!”又有两个同样穿着破旧、渔民打扮的精壮汉子从舢板另一侧探出身,奋力拉扯赵秉南的胳膊和湿透的衣服。三人合力,硬生生将筋疲力尽、浑身是血的赵秉南从江水里拽上了狭窄湿滑的舢板!
赵秉南瘫倒在冰冷的船船舱底板上,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大口浑浊的江水,肺部火辣辣地疼。他全身冰冷,右腿伤口浸泡江水后更是钻心地痛,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肋间和后背被子弹擦伤的灼痛处。但他还活着!
“趴下!别抬头!”那摇橹的老者厉声喝道,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猛地一扳橹柄,舢板如同灵活的泥鳅,在浑浊翻滚的浪涛中划出一道急促的弧线,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又一串扫射而来的机枪子弹!子弹打入水中,发出令人心悸的“噗噗”声。
赵秉南挣扎着抬头,借着舢板转向时掀起的水帘缝隙,终于看清了救命恩人的侧脸——那是一张被江风和岁月刻下深深沟壑的脸,皮肤黝黑粗糙如同干裂的树皮。然而,最让他心头猛震的是,老者那紧抿的、坚毅的嘴角叼着一根早已熄灭、被雨水泡得发胀的旱烟袋锅子!烟锅的样式……竟与牺牲的老烟枪随身携带的那一支,极其相似!
“老前辈……”赵秉南嘶哑地开口,声音微弱被风雨吞没。
“闭嘴!憋住气!”老者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如同鹰隼般死死盯着后方追来的日军汽艇和更远处码头方向。那两个精壮汉子也伏低了身体,一人抄起一把沉重的船桨,死命地划着水,配合着老者的摇橹。另一人则警惕地注视着后方和两侧的动静,手里紧握着一把磨得锋利的鱼叉。
舢板在老船公出神入化的操纵下,如同有了生命,在风高浪急的江面上,利用废弃的沉船残骸、漂浮的巨木、码头延伸的木桩作为掩护,左冲右突,不断变幻着方向。每一次都在子弹泼洒过来的前一刻险险避开!但日军汽艇的速度太快,火力太猛,距离仍在无情地拉近!密集的子弹打在掩护物上,木屑和铁锈碎片四处飞溅!几次跳弹擦着舢板飞过,发出尖锐恐怖的厉啸!
突然!
“哐当!”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传来!舢板猛地一歪!赵秉南的身体被狠狠甩向船船舷!他慌忙抓住船帮才没被甩出去!是船尾摇橹的老者!他在一次极限的急转规避中,那根饱经风霜的老橹,竟不堪重负,从中断裂了!半截橹柄脱手飞出,掉入翻滚的江水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