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个道理。”孙叔敖捋着胡须,目光落在远处的珠江口。那里水道复杂,暗礁密布,多少大船因吃水深、桅杆高而不敢靠近,若这改良真能成,楚国的商船就能深入更多海湾,南疆的珍珠、香料、象牙就能更便捷地运到郢都,而中原的丝绸、铁器也能更快抵达南海。这看似小小的改动,藏着的竟是畅通南疆水路的大文章。
接下来的三日,番禺港的船坞彻夜灯火通明。工匠们按熊正的构想,将那根楠木桅杆从丈五高处截断,用两块半尺厚的熟铁打造了个活动环,环上钻了十二道孔,用铜轴连接,又在接口处做了个带机关的卡榫,扳动机关就能解锁。熊正每日都泡在船坞里,一会儿提醒工匠“铁环要打磨光滑,不然会磨断绳子”,一会儿又拿着船模演示“折下来的时候要往左边偏,不然会撞到船舷”,连陈监都忍不住笑道:“小公子比老夫还懂船。”
试航那日,天公似有意考验。清晨还风平浪静,到了珠江口,忽然刮起南风,浪头拍得船板“啪啪”响,远处的渔船纷纷收帆靠岸。陈监站在船头,手心捏着汗,孙叔敖却面色平静,对熊正道:“正儿,该你下令了。”
熊正握着船舷边的木舵,小脸绷得紧紧的,看了眼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风帆,大声道:“折桅杆!”
两名工匠扳动机关,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卡榫解锁,众人合力推着上半截桅杆,借着风势缓缓放下,铁环转动时发出沉闷的摩擦声,最终稳稳地搭在船舷的支架上。原本高耸的楼船一下子矮了半截,像收起翅膀的水鸟,在风浪中竟真的稳了许多——船身晃动的幅度小了一半,风帆虽也受风吹,但因桅杆降低,重心下移,再没有之前那种随时要被掀翻的架势。
“成了!”工匠们欢呼起来,陈监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对着熊正深深一揖:“小公子真乃天纵奇才!”
熊正趴在船舷边,看着浪花在船板下翻滚,忽然回头冲孙叔敖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令尹爷爷,我还有个主意!等我再长大些,要造一种不用帆也能走的船。你看水边的水车,转起来能引水,要是在船两边装两个大轮子,让轮子在水里转,船是不是就能自己走了?”
孙叔敖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岸边的龙骨水车,那水车被水流冲击着缓缓转动,将河水引入田垄。他心中豁然开朗——这孩子的想法,竟已触碰到了人力、风力之外的动力可能。他朗声大笑,将熊正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肩头:“好!老夫就等着看正儿的‘转轮船’。到那时,咱们楚国的船,不仅能抗风暴、过浅滩,还能逆着水流跑,把天下的好东西都运回郢都!”
船缓缓驶回番禺港,岸边的渔民和商人都围了过来,见那改良的桅杆,听着工匠们的讲述,纷纷对着船头的孩童拱手。熊正坐在孙叔敖肩头,挥着小手,忽然指着远处归航的船队——那些船的桅杆高低错落,有的挂着楚国旗帜,有的飘着百越部落的图腾,在夕阳下像一串彩色的糖葫芦。
孙叔敖望着那片帆影,忽然想起楚王常说的一句话:“南疆的孩子,眼里都带着海的颜色。”他以前总以为是说南疆子弟熟悉水性,此刻看着熊正亮晶晶的眼睛,才真正明白——那不是单纯的水性,而是一种不被陆地疆界束缚的开阔,一种能从浪花里看见新路、从风声里听出智慧的灵动。
楚国从江汉小国一路南征北战,靠的是将士的勇武、贤臣的谋略,可若想真正一统华夏,让南疆与中原血脉相连,或许正需要这样的底色——既有踏平山河的锋芒,也有容纳江海的聪慧。孙叔敖低头看向怀里把玩着木船模的熊正,轻轻叹了口气:楚国的未来,原来早已藏在孩童的巧思里,藏在这南海的潮声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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