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都郊外的演武场，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还凝着未干的暗红血迹，风卷过旌旗猎猎作响，将那股淡淡的血腥气吹散开来，却吹不散场中凛冽如刀的肃杀之气。

养由基站在场中高台上，一身玄色铠甲，腰悬长剑，手中握着一张牛角长弓，弓弦上还挂着一丝未干的血痕。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缓缓扫过跪在台下的百名禁军士兵。这些人曾经也是楚王亲军，身披光鲜甲胄，如今却个个面如土色，发髻散乱，甲胄上沾着泥污与汗水，连头都不敢抬。

三天前的对抗演练，敌军假扮的骑兵突袭左翼，这百名士兵本该据守阵脚，配合两翼包抄，可他们竟被那震天的马蹄声吓破了胆，未战先怯，仓皇后退，直接打乱了整个中军阵形，若非后备队及时补上，恐怕演练的结局便是全军覆没。按新颁的军法，临阵退缩者，当逐出军营，永不录用。但养由基终究是惜才的，给了他们最后一次机会——与营中锐士对决，能撑过三回合者，留。

演武场的角落，十七名士兵拄着佩剑，勉强站着，个个带伤，嘴角淌着血，却挺直了脊梁，眼中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劲。其余八十三人，早已瘫软在地，面如死灰，连站起的力气都无。

“剩下的，卷铺盖滚蛋。”养由基的声音冷得像寒冬的冰，一字一句，砸在每个人的心上，“禁军是王上的亲军，是楚国的屏障，不是混饭吃的安乐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上了战场，你们的背后是郢都的百姓，是王上的安危，退一步，便是国破家亡！今日容你们退，他日敌军压境，谁容楚国退？”

八十三名士兵浑身一颤，有的羞愧地垂下头，有的忍不住啜泣起来，却无人敢反驳。他们知道，将军已经手下留情了。

这已是养由基整编禁军的第三轮淘汰。自楚王熊旅下旨“强军”，誓要锻造一支锐不可当的铁军以来，养由基便亲手立下了三条铁规：能开三石弓者留，能负重三十斤日行百里者留，能在乱阵中斩将夺旗者留。这三条铁规，条条严苛，堪比沙场实战。

三个月前，十万禁军浩浩荡荡，旌旗蔽日，可真正能达标的，却是凤毛麟角。第一轮淘汰，筛去老弱病残，十万去其五；第二轮考核弓马与负重，再去其三；这第三轮实战演练，又刷下近两万。层层筛选下来，昔日臃肿的十万禁军，竟被精简至两万。可这两万，却个个是筋骨强健、悍不畏死的锐士，拉得开强弓，扛得起重甲，上了战场，一人可敌十人，比起当初的十万乌合之众，战力何止翻了十倍。

演武场的喧嚣尚未平息，另一侧却陡然响起一阵惊雷般的马蹄声，烟尘滚滚，直冲云霄。

养由基的目光倏然转向那边，脸上的寒意散去几分，多了一丝赞许。熊旅也循着声音望去，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只见五百名骑兵，身披亮银锁子甲，头戴凤翅盔，手中握着丈许长的马槊，背后斜挎着一张短弓，箭囊里插满了狼牙箭。他们胯下的战马，皆是从西域购入的良驹，毛色乌黑发亮，神骏非凡，跑起来四蹄生风，快如闪电。

此刻，他们正演练着养由基独创的“凿穿阵”。只见骑兵们分为五队，呈雁形排开，领头的骑兵营统领一声令下，五百铁骑便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前方由三千步兵组成的方阵猛冲而去。马蹄声震得地面发颤，连演武场的旌旗都在微微摇晃。

步兵方阵早已严阵以待，手持长矛，结成盾墙，寒光闪闪的矛尖直指前方，气势凛然。可那五百铁骑却毫无惧色，临近方阵时，领头的统领一声呼哨，骑兵们齐齐压低马槊，借着战马奔驰的冲力，狠狠刺向盾墙。

“铛——”金戈交鸣之声响彻云霄，火花四溅。盾墙应声而破，骑兵们如入无人之境，马槊翻飞间，阵中用来充当“敌兵”的草人纷纷倒地，有的被拦腰斩断，有的被刺穿胸膛，不过片刻功夫，固若金汤的步兵方阵便被撕出一道巨大的口子。

“停！”

统领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震耳的长嘶，前蹄踏在半空，溅起一片尘土。他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如行云流水，快步走到观礼台前，单膝跪地，声如洪钟：“启禀将军！五百破阵骑奔袭三百里，耗时五个时辰，比预计提前一刻！凿穿步兵方阵，折损草人八百余，我军无一伤亡！”

“好！”养由基忍不住赞了一声，转头看向身旁的熊旅，眼中满是自豪。

熊旅哈哈大笑，松开按剑的手，语气中难掩兴奋：“西域良马果然名不虚传！往年我楚国步兵，日行百里已是极限，遇上战事，往往错失良机。如今这骑兵，一日奔袭三百里，神出鬼没，这速度，足以让任何敌人措手不及！”

谁也不知，这支骑兵营的组建，耗费了楚国多少心力。为了换取那千匹西域良马，熊旅不惜派出使者，携带着楚国最上等的楚锦、千斤黄金，远赴西域大漠，与西域诸国交涉，历经半年波折，才换得这千匹宝马。而养由基，则亲自从两万锐士中挑选，既要弓马娴熟，又要胆识过人，百里挑一，才选出这五百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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